见贾玺如此坚决的拒绝，林聪儿心头诧异：“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全和樊人杰也疑惑地看向贾玺。要知道，一个多前，齐林就是准备攻下金陵城啊，怎么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贾玺却要阻止。

    看几人都不明所以，贾玺解释道：“我反对你们并不是阻止你们起事。我是想说，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得从长计议。

    “攻城略地并不是小事，即便现在是个占据金陵的好机会，但你们可曾想过，占领金陵之后该如何？

    “咱们在金陵的教徒也就一千来人，而官府却还有三四千士兵，如何应对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问题。

    “攻略城池并不仅是简单地占领了就完了，后续还要面临百姓、民生、官吏等问题，其中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满盘皆输。

    “更不要说，还需面对朝廷的大军征讨。没有万全的准备，岂能轻易与朝廷直接对抗？

    “贸然行动，不过是给朝廷围剿的机会。历史上类似的教训数不胜数。

    “宋元明等朝，也是起义不断，起义军们攻城略地，但并没见哪一路起义军最终成功了，全都被朝廷剿灭。我不希望咱们也走他们的老路。

    “远的不说，就说自明灭后，咱们教内的起义还少吗，但无一不是被朝廷剿灭，这其中的原因你们可曾想过？

    “还有前前任首领刘松，他的起义席卷全国，最终只剩咱们这些人，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岂可不吸取教训？”

    林聪儿三人闻言，皆是沉默了下来。

    齐默娘看着贾玺，满眼的小星星，说道：“虽然我不太懂，但觉得夫君说的挺对的，做什么事都不能凭着一时冲动。”

    贾玺看三人仍是心疑惑，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大家起义的初衷倒也并不是为了搬倒朝廷。

    “只是为了有个安身之处，寻一口吃的，抱团取暖，并没考虑那么长远，跟历史上大多数的起义都一样。

    “正是因此，才要警惕，才更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至少也要做到知己知彼。”

    林聪儿纤眉轻蹙，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纵观历史，成功的起义并没有几次，几乎所有的起义都被朝廷剿灭。

    “咱们这几十年来的起义也都被朝廷镇压，现在也并不比之前强多少，便是今天占领了金陵，也未必能守得住。

    “只是，就像你说的，百姓之所以跟着我们起义，只是为了一口吃的，并不是刻意跟朝廷作对，但是如果不起义抢东西吃，就活不下去。

    “他们多是田地受了灾没了收成、或是遭到了官府的打压，或是无田无地的流民，他们活不下了，才不得不同我们一起揭竿而起。

    “你说的要有长远的谋划，不能贸然行动，确实是对的，我们也知道应当如此，只是现实情况并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难道要他们饿着肚子等我们谋划好吗？

    “就拿那些灾民、没饭吃的百姓来说，不让他们抢东西，难道让他们互相食，还是等着饿死？

    “你有一个好家世，长这么大没吃过什么苦，自然难以理解百姓的痛苦。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不少啃噬观音土、树皮树根的百姓，也有人相食，的，有的不人不鬼地活了下来，但大多数，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了。

    “他们起义还能活下来，不起义就只能等死。”

    贾玺点点头：“既知如此，就更不能贸然起义。你们这么做，最后不但救不了他们，还让他们背上了反贼的骂名，到头来既没活下去，还落得个千古骂名。

    “此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先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这么说来，你想到好的主意了？”林聪儿满怀希翼的问。

    为齐林报仇成功，多亏了贾玺，让她见识到了贾玺的手段，此时也以为贾玺能想出好的法子。

    贾玺沉吟道：“既然百姓的首要问题是吃的事情，那就要优先解决这个问题。

    “若是只是为了吃的，就更没必要跟朝廷作对了，咱们不应该将矛头对准官府，而应该对向有钱有地有余粮的地主。大可不必杀官。

    “如果只是抢了地主、富商的东西，而不针对朝廷，不聚众针对官吏、军队，朝廷就只会将这些事当成民生问题处理，而不会派大军围剿，朝廷也不想逼反了百姓。

    “正所谓法不责众，若是抢粮食的百姓的人数众多，同时又不反对朝廷，并表示坚定地维护朝廷统治，朝廷为了维稳，是不会主动挑起战事的，顶多小施惩戒。”

    林聪儿听了愣了愣，这样的说法，她倒是不常听人说起。

    “可是有些地方地主也没了吃的，只有城池内有吃的，必须要进城抢粮才行，这就难免与官府发生矛盾。”

    贾玺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必攻打城镇，只需聚众到衙门口要粮便是。

    “面对这种事，官府是不占理的，他们开仓放粮食最好的选择，若是不放，也可以抢夺，但这与主动攻城还是两回事，朝廷也不会疯狂到派大军围剿。”

    林聪儿三人闻言，低头默想，道：“倒也是。”

    “先稳住了下面的教众，”贾玺继续道，“然后再徐徐图之，待时而动。”

    “可是，”李全看了林聪儿一眼，才继续道：“我们白莲教的建立可不只是为了让百姓吃饱饭，而是要推翻朝廷。

    “照你这般说，他们都有了饭吃，也就不会反抗朝廷，不会加入我们教，我们要如何带领他们推翻朝廷？”

    贾玺道：“朝廷自是要推翻的。但不能仅仅为了一口饭吃，为了一时之快，为了君临天下的权势，就鼓动天下百姓造反。

    “咱们白莲教的教义是什么？是拯救天下苍生，是为了争取来一个无灾无难、没有痛苦、没有压迫的太平盛世，追求的是西方的极乐世界，而非一时的得失。

    “这才是白莲教流传数百年不灭的根本原因，是白莲教众的共同追求。

    “为什么数百年来换了数个皇帝，教内起义却不断，因为有人被压迫、在承受着不应当有的痛苦，更因为白莲教的最终理想还未实现。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总有一些野心勃勃之人，为了君临天下的权势，为了私心私欲，就借着机会，怂恿百姓、利用百姓为他造反，致使朝廷不得不派兵围剿，导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咱们却要警惕，警惕不要落入这个俗套中。更不能忘了教会的教义。咱们要始终以教义为目标，一切行动都应以实现这个目标为起点。”

    几人听完，表情各异，樊人杰懵懵懂懂，李全皱眉思索，林聪儿默然不语，齐默娘眼中满是赞叹之意。

    “那你以为，咱们要怎么做，才能实现教义中的目标？”林聪儿问。

    贾玺蹙眉叹息道：“纵观历史以来的农民起义，大多是因为吃饭问题，百姓们专门反对朝廷的并不多，他们的要求也就只是吃饱穿暖过平安日子，那就应当从吃饭问题上入手。

    “现今天灾频发，百姓们的收成大多不好，吃不饱饭的人居多，官府里也并没多少存粮，他们需要更多的食物。

    “咱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做。第一，向乡镇的百姓传教，向他们讲明白他们吃不饱饭的原因，让他们认清楚真正让他们挨饿的人是谁。

    “第二，建立商业组织，专门从事经营生意，帮助有需要的百姓。

    “如果这两点做得好，百姓就会信任教会，支持、加入教会，一致反对朝廷的统治。”

    “你说的真正的敌人是谁？”林聪儿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