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吴正飞来回走了几步,认真地对大家说:“你们可千万别小瞧这些地头混混了。他们要是较起真来,对我们以后的行动十分不利。所以金条肯定是不会给他,但人是一定要会的,不能爽约哟。”
大虎子要起身,“站长,还是我去吧。”
吴正飞一把拉住了大虎子,“不。你负伤了行动不便,还是让小马跑一趟吧。”
小马:“好,时间地点?”
吴正飞转身对小马说道,“今晚7点,翠柳路的快活林酒馆。”
小马:“是,那人有什么特征?”
大虎子:“很好认,满脸大胡子、秃顶,眼睛特贼。”
吴正飞:“时间不早了,你们马上就去,其他的人也都休息吧。”
说完,大家一一退去。
吴正飞对着郑舒文叫了一声,“舒文,你留一下。”郑舒文看着吴正飞没有动身。吴正飞往郑舒文坐的地方靠近了点,“舒文,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郑舒文以为吴正飞是要和她谈行动失败的责任,“站长,不要谈了,给我什么处分我都接受。”
“说什么呢?”吴正飞狡黠地一笑,郑舒文更是不知所以了,“站长,你坏笑什么呀,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说今天在八仙桥那个对我们出手相助的人。”“那个人?是得好好谢谢人家。可惜不知人家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得了吧。咱俩虽是同事、上下级。可你别忘了,咱们还是同学。有些事、有些话嘴上不说,不等于心里没有。”
“你到底让我,说什么呀?”“当年你、我、赵忠辉、宁静秋还有卫玥,都是金陵大学里比较要好的朋友,有时甚至是形影不离。但由于国破家亡,我们不得不分离,所幸的是咱俩一直战斗在一起。而她们却天各一方,不知生死。”
听着吴正飞的叙述,郑舒文擦了擦眼泪。
吴正飞:“今天出手相救的人很像赵忠辉。只可惜当时战斗激烈,又相隔较远,看不清楚。”
“是呀。就那么一会,谁能看得清楚呀。”“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赵忠辉。他们一定还在,一定还活着。”“嗯。”“如果他们还活着,就一定有我们重逢相聚并肩战斗的那一天。”“嗯,是的。”
郑舒文已经泣不成声了,吴正飞递了个手绢给郑舒文,“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他。相信上帝会做出安排,有情人终成眷属。”
吴正飞的一席话,勾起了郑舒文对一段往事的回忆。
1937年夏,南京,鼓楼广场,白天,大雨。
“抗日救国,守土有责。”“反饥饿,要生存;反暴力,要人权。”“中国有我不会亡!”随着口号声越来越清晰,万人学生游行队伍在大雨中走来,游行队伍里人潮汹涌,群情激愤。赵忠辉、郑舒文、吴正飞、宁静秋相互挽着胳膊,高喊着口号走来。突然军警们冲击学生游行队伍,他们一边冲水枪、喷烟雾,一边击打学生。强大的水力冲散了队伍,正好也把赵忠辉、郑舒文和吴正飞、宁静秋分开了。人群溃散,赵忠辉向着人群大喊,“舒文、舒文,你在哪里?”郑舒文也向着人群大喊,“忠辉、忠辉,别离开我。”
到了这天深夜,地上一片狼藉,郑舒文来到现场,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郑舒文还在那高声呼喊,“忠辉,忠辉,你在哪儿?”这时吴正飞从后面跑过来,拉起郑舒文,“舒文,快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郑舒文一步三回头,吴正飞拉着郑舒文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日本驻龙城陆军医院特护病房里很安静,陪护的护士已经睡着了。卫玥悄悄地走进来,看看输液瓶,又搭搭山本的脉搏。这时,山本睁开了眼睛,“我这是在哪里?”
卫玥:“这是陆军医院,你醒啦?”
“我睡了多久?”“你不是在睡觉,你昏迷了。”“我的情况怎么样?”“你没有什么问题,胸部只是被一块弹片擦伤,甚至弹片都不在体内。你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好在送医院比较及时。”“是的,我的翻译官李兴宇是个很好的中国人,你也是大大的好。”“不,我只是名医生。”
山本盯着卫玥问道:“我们见过吗?”
“没有,我刚到这不久。”“我想起来了,你应该是龙城商会会长卫青的女儿卫玥。”“是。”“我早就听说过你。”“是吗?”“你的导师,日本帝国大学医学院藤野教授就是我的好朋友,让你来陆军医院正是他推荐的。”“听说如此。”
山本看着卫玥,“在这还习惯吗?”“只能慢慢适应了,我别无选择。”“听你这语气,是否不太情愿?”“不,没有什么。山本先生,你刚刚苏醒不宜多说话,还是休息会儿吧!”山本闭上了眼睛。
龟田与陈青山出现在陆军医院二楼走廊,向着特护病房的方向走来。卫玥带上门走出特护病房,走廊里他们相对而行。他们擦身而过,龟田停住脚步,回转头来,“请等一等。”
卫玥也回转过身来,“先生,你是叫我吗?”
“是的,你是?”“我是这儿的外科医生,姓卫。”“噢,是卫大夫,我叫龟田。”
卫玥低低头,“见过龟田先生。”
龟田向卫玥靠近一步,“我知道你,卫医生,在这还好吗?”
卫玥:“拜你所赐。”
龟田:“不。你一定是误会我了,我做不了你的主。”
卫玥站立一旁没有答话,龟田接着说道,“你这是刚从山本司令官那过来?”“是。”“他现在怎么样?”“山本先生受了一些皮外伤,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刚才已经苏醒,现在服药后睡下了。”“啊,原来如此,谢谢你。”“不客气,我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龟田问道,“是刚刚才睡下的吗?”“是的。”“既然刚刚睡下,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还望多多关照。”“当然,这是我做医生的本分。”
此刻山本躺在病床上并没有睡着,而是在闭目沉思着,他的脑海里闪回到白天的情景。
龙城商会会馆内,他在给龙城的那些商人们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限他们在两个月内筹集一万桶桐油,一万石粮食,一万吨钢材,四万吨煤炭。
从商会出来,当他的座车刚过八仙桥就停了下来。原来把守桥头的两个便衣正在上车时,外面几个火力点同时向车队射击,枪声中只见一个黑衣人抱着炸药包向中间的那辆车扔去,见状惊恐万分。激战中自己的头一直埋在后排座椅下,李兴宇轻轻地叫了一声才使得自己稍许清醒。之后的事就全然不知了。
山本还在想着这些可怕的情景,突然“哐”的一声,病房的窗户打开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跳了进来,打断了山本的回忆。山本眼睛一睁,一道黑影已到眼前。
山本心中一紧,“你?”
黑衣人手指抵住嘴唇,发出“嘘”的一声。黑衣人摘下面罩,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山本一看,进来的原来是美智子。
山本平复了一下心情,悄声地问道:“美智子,你怎么来了?”“听说老师受伤,我哪能不来?”“不必大惊小怪,只是擦破点皮而已。”“师兄正在组织全城搜捕,不过时间这么久了,估计很难有所收获。”“嗯,可以看出他们袭击我并不是最终目的,只是想制造事端达到扰乱我们而已。”“老师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剿灭这些敌人。”
山本顿了顿,“你那有什么进展了吗?”“暂时还没有。”“你现在住在哪?”“江扬旅馆。”“好,你就静静的等待吧,不要急躁。”“是。”“需要特别保护你吗?”“不用,我暂时什么也没做,不会有人注意我,保护只能暴露我。”“你今天就不该来,这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是。我不放心你,看看就走。”
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山本病房的门把手响了,美智子飞身出了窗户。卫玥走了进来,看到山本仍然眯着眼,卫玥又退出了病房。
翠柳路快活林酒馆内摆放的桌子没几个,食客也不多。晚上7点,小马独坐在一张酒桌旁,一壶老酒,一盆花生米,就这么闲散的喝着、吃着。突然酒店的大门一开,没见人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光秃顶的脑袋却先进来了,小马知道此人肯定就是那个所谓的丛爷无疑。紧跟着丛爷的后面还有两个短打扮的小马仔。丛爷在酒馆里一亮相,有几个食客就放下酒杯、筷子,纷纷起身离座了。丛爷打量了一番,只见小马还坐在那里,依然喝着酒,吃着花生米。
丛爷走过来,一只脚踩在凳子问道:“你是?”小马往嘴里扔了一个花生米,“不认识我,难道还不认识大黄鱼?”“你就是?”“丛爷,我看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丛爷满脸堆笑,直点头,“那是,那是。”“跟我来吧。”
小马起来往外走,丛爷跟着。两个马仔也要跟着,小马伸手一拦,“丛爷,你看?”“小来子、陈勇,你们就在这候着,酒钱爷出。”
两个马仔屁颠颠的坐到了刚才小马的酒桌旁。
丛爷跟着小马向快活林酒馆外一条小巷子里走去,“哎哎,我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几根大棒向着丛爷劈头盖脸一顿猛揍,打得丛爷是嗷嗷直叫,“哪路好汉?哪路好汉?”
几个人继续打着,丛爷抱着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时,一双大脚立在了丛爷的眼前。抬头一看,吴正飞站在他的面前,丛爷知道这回是碰到了硬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金条我也不要了,你放了我,行了吧?”
吴正飞蹲下身来,摸摸丛爷的秃脑袋,“那哪成?你可是龙城丛爷啊?”“你是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认栽,我认栽。”“金条真的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吴正飞站了起来,拍拍手,“来,起来吧。”小马等几个人把丛爷从地上拉了起来。
吴正飞:“说说吧,大号叫什么?”
丛爷抹了把快流进嘴里的鼻涕,“没大号,小时候家里人都叫我小六子。”
“那我今后就叫你丛六吧。”“听爷的,听爷的。”
“来”,吴正飞伸出手拉过丛六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些什么,丛六不停的、连连点头。
吴正飞和小马他们走了不久,丛六的两个小马仔跑了过来。见到丛六的模样,一个叫小来子的马仔问丛六,“丛爷,你拿到大黄鱼了吗?”
一个叫陈勇的小马仔看到眼前的状况,就明白了一切,“黄鱼个头啊,怎么这么没个眼力见?”丛六气呼呼的一挥手,“回。”三个人消失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