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作孽
“这两天就辛苦穆兄了”
嗯?谁在说话。黄复康睡眼惺忪,昨夜自己整理东西到破晓,一回来就看到田成盘坐在自己床上,乞丐则趴在对门的放桌上小憩,自己早已困顿不堪,囫囵的往床上一趴,只闻了自己狗窝气味一下,便舒爽的直接睡了过去。
“嗯,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让人通知你,只不过这县衙难进,恐怕会有所不及”
“那捕快衣物还是放在穆兄你那,到时借此衣服可以进到府衙,另外我白日巳时过后会在田家,只有晚间戌时才来”
“如此甚好,那我先告辞,这李家之事....”
“自当尽力而为!”
话音到此为止,恰巧一阵寒风冲进屋子,对着黄复康的脸上就是一拳,仿佛在说,你怎么睡得着的?还不赶紧起来搬砖!
瞬间压力拉满,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向身侧,但那两人皆没了踪影。
连滚带爬冲出门外,却只见乞丐瘦弱的背影,混入县衙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
“他怎么走了?!”黄复康惊呼一声。
“我让他帮忙去盯一下看看王家有什么动静。”田成并未回头淡淡回应道。
“这......”黄复康一副你们是不是背着我,不带我玩了的语气,急迫的问道“你怎么称呼他穆兄的?你知道他叫什么?”
想着今早那句“在下姓穆,随母姓,我不日将死,如果田少能还我母清名,自有一笔钱财重谢”
虽然疑惑对方声音虽然沙哑,但依然中气十足,犹如三天没吃饭大喊快饿死的乞丐,却也情不自禁说道“钱不钱无所谓,我就喜欢伸张正义。”
回过神来,田成却并未多说什么,随意说道“哦,我们今早聊了几句,也不过只知道一个姓氏罢了”
“只是知道个姓氏”黄复康松了口气,但表情依旧幽怨“这么久了他都没告诉过我...”
田成上下打量黄复康,一副你问他去问我干啥的表情。
不再理对方原地活动手脚,做起热身运动。
黄复康一股怨气憋在心口,差点憋出内伤,站在一侧独自生闷气,像个受了委屈一百多斤的孩子。
没一会却又打了两个哈欠,便想要回屋睡个回笼觉,但看到田成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禁疑惑的问道“这一夜咱们三个,差不多都没怎么睡,你不困的?”
“嗯,不困,这么好的早晨,不修炼一下,太可惜了。”田成随意说道。
要说这还真不是田成有意逞强,没穿越前,田成就喜欢早起备备教案,刷刷题什么的,只是穿越过来为了迎合本体的作息,也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但今早与乞丐交流后,深挖了内功的用法,才让他此时精力如此充沛。
黄复康却是摆了摆手,就要进屋去睡觉,而田成这边停止了热身,默默抽出木刀,准备再练习练习刀法。
看到田成掏刀,黄复康脚下一顿,眼睛放光,高声叫道。
“哎,县衙打梆鼓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听到第一声再去前厅点卯也来得及,这会儿要不我陪你练练,也好清醒清醒。”
清醒重音。
一听对方语调,田成没看黄复康表情都知道,这家伙还记得被自己伤到手腕的事呢。
只是昨个孙教头也说过,要多跟人切磋才能更好的积累实战经验。
遂顺势点头道“好啊,刚好闲着也是闲着”
可惜没下雨。
片刻后两人对过站在空地,田成手握木刀,脚下不丁不八。
黄复康却没用昨晚偷袭田成的短刀,而是从梁上拿下一杆长枪,单手杵在原地。
“我七岁练枪,基础枪法九岁小成,所练两门一般枪法,至今六年有余,犹善飞星枪法,我手里这枪,长六尺二寸,枪杆为梨花木,枪头精铁铸造,重二十二斤,与我多年相伴,如臂使指,出枪最多可五子连珠,哼,也不占你便宜,我单臂对你,只要你能坚持二十招不败,就算我输”
对方话音刚落,田成脑中突然出现一条信息。
“触发辛级任务——挑战”
“你受到了别人的挑战,这是一个增强实战能力的好机会,每日可与三人进行切磋(1/3)”
“坚持二十招不败,奖励:武道经验150点”
“击败对手,奖励:武道经验300点”
“失败,奖励:无”
想瞌睡来枕头,之前还想着怎么获得经验提升自己,这路子不就来了。
点了点头,田成木刀一横,率先出手。
又是一刀直突。
黄复康兴奋高喊一声“来得好”
单臂一挥,枪尖两米开外横扫而过,直接荡在田成刀身。
田成人随刀走,一压手腕,刀背顺着枪身一掠,又将长枪扫开。
短短一招,两边眼神都凝重三分。
“基础不错”
“果然一寸长一寸强”
盘旋走过两圈,这次轮到黄复康抢攻,毕竟枪长两米多,加之臂展实际攻击距离,已是木刀三四倍有余。
拐脚一踢枪头,长枪如蛟龙出海,一点寒芒自下而上,直冲田成胸膛。
田成谨记孙教头所教,脚下八卦虚踩,艮位一步越过坎位,直接踏在乾位,手中“劈刀转进”,想要后发先至,贴身短打。
但这刚一出手,田成便知自己忽略一个大问题。
惯性。
惯性是物质的基本属性,只跟质量有关,也代表了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难易程度。
而田成手里的木刀真论质量,也就半公斤左右,而对方的长枪十一公斤,之前都是用巧劲侧面化解攻势还没觉得怎么样,眼前这一下硬碰硬,便体现出大有大的好处。
“碰”一声闷响。
田成虎口一麻,手中木刀险些崩飞,看着木刃处瘪了的半圆,心中一凛暗道:不行,我不能硬接,得灵活走位拉扯。
可才走一步,田成便又发现第二个问题。
他练的是八卦刀法,脚下踩的是八卦方位,本就是方圆之间的辗转腾挪,要说攻中带防,当是顶好的招式,但对付长兵器来说,就太吃亏了,这点范围,黄复康站在原地不动,随手一扫就能把自己笼罩在枪影里。
又是几招,对方是打的越发酣畅淋漓,而自己却是险象环生,似是困兽犹斗。
但此时田成却毫不沮丧,反而极为庆幸,如果没有此次对战,真要是生死相搏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那自己坟头要长草了。
沉下心来,田成全力施展八卦刀法,几乎全部放弃攻势,只是一味防守,好像就是要拖到二十招一样。
而看到田成如此,黄复康反而急了,别看他现在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左突右冲打的田成无力招架。
但田成虽然狼狈,却是在被打败的边缘左右横跳就是不倒,而自己是想要教训下田成,出一出昨夜被伤的恶气的,真要是被对方拖到二十招,那自己这脸就丢光了。
更不要说,单臂用枪,此时也已经感受到些许疲累,双重考虑下,黄复康的枪势难免出现了一些变化。
而田成等的便是此刻。
任何时候,不拼到最后一刻就放弃的,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任。
黄复康再次挺枪直捅,心中嘀咕“第十七招了”
看到田成兑位一步后撤,到离位躲闪,却没向之前一样枪头侧摆追记一下,毕竟已经被挡一下,再摆力量也不够了。
而是猛地一抽长枪,足下弓箭冲步,整个人化枪为矢,弹射起步,田成曾经在王明宏指尖见过的白光,又一次出现在黄复康的枪头,更似有梅花凭空出现,点点绽放。
声音不无得意“我这一枪,梅花点灯,敢问阁下如何应对”
然。
高端的对局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招式应对。
之前五次点枪,第一次将田成双手震麻,后面皆是侧身闪躲,而此次一枪比之前威势更胜,便是一块巨石也要戳出个窟窿。
但田成的身躯却丝毫不动,脑中情不自禁浮现乞丐说的一句。
“《医经》有云,‘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气海丹田,养气活血生之所向。”
双手紧握木柄,丹田之中的气,上下分为两股,气随血动,一入双腿,一入臂膀。
基础刀法——斩!
在黄复康惊愕的目光中,木刀嘭然炸碎,梅花枪影散落。
长枪竟是被一刀斩飞。
而黄复康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当即弃枪,便要与田成空手相博,但田成身影却同时陡然加快,两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黄沙飞舞,寒风凛冽。
一人后撤撒枪,跌倒在地,一脸慌张。
一人面色淡然,手握残柄,直抵喉头。
“砰”
无人所握的长枪,凄然落地。
“获得奖励:武道经验300点”
“你.......”黄复康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就败了,怔怔的愣在原地。
田成缓缓收回刀柄,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地上木屑收拾干净,走到一边继续用秃柄,认真的练习八卦刀法。
等田成仔仔细细练习了三遍收回刀柄,黄复康才回魂般看向田成。
“我......我怎么会输......是我太轻敌了,我如果用双手,我一定能赢的....”黄复康语气急促,话虽是对着田成,但更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看着他的样子,田成思考了片刻,走到黄复康对面,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你可能有很好的出身,可能有特别的背景,但这些应该是你站在更高起点的助力,并不是你看不起其他不如你的人的理由,有这些更好的条件,理应更加努力,获得更高的成就,而不是变成你幼稚的优越感,自以为不凡的臆想”
田成的话比刚刚的木刀更锋锐,比手中的长枪更沉重,一下一下戳在黄复康的心头。
瞬间双眼充血,黄复康愤怒的高声喊道“我...我没有....”
摇了摇头,田成继续说道“你年少练枪,至十五有成,可却在此蹉跎无有寸进,看不上周围人十几年如一日的辛劳,自命不凡只想要一步冲天做你心里的大事,却一事无成,身处县衙来往同僚,人际关系更是差到顶点”
黄复康手中长枪紧握,呼吸更是粗如牛喘,死死盯着田成,那眼神四分的愤怒,三分的倔强,两分迷茫,还有那一分深深的恐惧。
“我七岁练枪,基础枪法九岁小成,所练两门一般枪法,至今六年有余”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点卯更是从来不去。
“又是你这个臭小子,几次三番来骗,来偷袭我这个老头子....”
“难道我真的不适合当一个捕快.....我的选择真的是错误的吗?”
这两天一幕幕在眼前飞过,黄复康整个脸都不禁扭曲。
跪倒在地,整个人orz,原地自闭。
就在此时田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记得,记得你最开始的初心,是什么吗?”
这一句话瞬间如一颗明珠,照破青山万朵。
那年。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我要用我自己的努力,还这天下一片清明!”
看着从灰色逐渐变成彩色的趴影。
田成:我这么多年的物理老师,搞你个问题儿童还不是手拿把掐,唉这该死的教书育人之心,还是无法沉寂下去啊,哈哈。
当然主要还是黄复康,本就不错,毕竟能主动帮一个陌生人伸张正义,毕竟在此地多时依旧没有同流合污的想法,毕竟自己虎口可还流着血呢........
“当!”梆鼓响起。
要打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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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野狼寨,王明宏屋内。
王明宏坐在床边,一天前还意气风发的少爷,此时面色惨白,神志癫狂,一只手狠狠的攥着王元贵的胳膊,指甲深入皮肉都没有送下半分,嘴中不住的念叨什么。
“硕哥为什么不见我”
“他是不是嫌弃我现在的样子,还是我的实力太低了。”
“他们刚刚笑了一下,是不是在嘲笑我不是男人。”
“我要把他们都杀了,杀,杀,杀”
王元贵满脸的哀伤,胳膊上的痛楚,又怎比得上心头的悲痛。
“儿啊......”
王明宏猛地一抬头,充血的双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为什么不早点把大风指传给我,如果你早点传给我我就不会被田家那个废物所伤,寨子里的人就不会不怕我,硕哥也一定会见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把那些更好的武学交给我!把它们给我,给我!!!!”
王元贵脸上苦涩更重,声音都带着颤抖“儿啊,这大风指本就是要传给你的,但你指力还不足以驾驭这进阶功法,如果强练此功,恐怕性命堪忧......”
可对于王元贵近乎哀求的劝解,王明宏却只有两字的回应“给我!”
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半晌。
王元贵从贴身家仆手中接过三本册子,缓缓说道。
“孩儿,这是《大风指》《吐纳功》《纵跃术》的秘籍,其中《吐纳功》和《纵跃术》都是一般武学,以你的基础可以放心修炼,但《大风指》是我王家家传进阶功法,修炼起来危险性很大,内功修为,天赋感应缺一不可”
王明宏却根本听不进去,一把将三本秘籍从自己父亲手中暴力的抢过来,翻开便要当场开练。
但一只大手,一把盖在了书册上,王明宏愤怒的抬头,手指泛白,根本不管面前是谁,“袭风指”直接出手。
王元贵平静的将攻势挡下。
毫不在意刚刚好大儿的行径,将王明宏的手缓缓放下,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再转身将一碗红汤放在王明宏身前。
“儿啊,这是我的心头血熬成的补汤,你喝完这两天好好炼化,可以增纯你的血脉,这个是从伏愚上人那求到的大元丹,两日后你再服用,可以提升内功修为,只是能否到达修炼大风指的程度,我也不敢保证,如果...如果你觉得危险,爹求你了,一定要及时放弃,可以吗....”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冰冷的两个字“给我”
一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南阳县城。
打头的骑乘马头上的王字烁烁放光。
突然一个老妇,从旁侧一下扑出,嘴里高喊“王老爷,王老爷,求你了,我家儿重病卧床,那租子再宽限几日吧”
哭声凄哀,面色枯槁,十足的苦命人。
马车轿帘微微上挑,一双干瘪的手缓缓挥了挥。
跟车的管家连忙上前将老者扶起,嘴里念道“太惨了,真是让人痛心”
周围人一听,称颂的话直接到了嘴边,眼见便要赞美起来。
却听到管家继续说“王老爷最是心善,看不得这些,赶紧把她们赶走,越远越好”
众人怒视,但看到随行的一众家丁,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王宅门口。
王元贵被搀扶着进入宅子。
并没有人注意一个小乞丐,从草地里一骨碌爬起,向着东边跑去。
进到正堂,坐在上首,半边脸都在阴影之中,招来手下缓缓问道“田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