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奇真能害死人的
杜风眼眯如狐,笑道:“你刚告诉我。”
“......”闻言后的干瘦老者一愣。
“哈哈...”中年胖子抚掌大笑,像是遇到多年不曾遇见的趣事一样,笑的前仰后合。
“你小子诈我!”反应过来的干瘦老者有些恼羞成怒。
杜风轻轻摇头,“不算诈,我多少猜出了些......”
“噢?”中年胖子一副很感兴趣的在旁抢先道:“说说。”
“胖子,这小子明显在拖延时间,不要耽误正事,节外生枝。”干瘦老者不满的冷声提醒。
在中年胖子的眼中杜风早就是那块砧板上的鱼肉,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无妨,反正时间有的是,再说这么有趣的小子,也不常见。难道你不好奇,他要讲些什么?
干瘦老者始终不见情感波动的眼瞳里,泛起冷彻寒意,他冷声冷气道:“你早晚会被好奇害死。”
胖子团团的脸上不见半点愠怒,这刻他仿佛真化身为一名和气生财的商贾,笑眯眯瞧着杜风,道:“你看,我可是顶着很大的风险,力排众议,为你赢得时间,你小子可不要叫我失望哦!”
上翘的嘴角弧度在增加,杜风很用力的点头,“不会。”
中年胖子笑容亲善,末了还很有礼的伸出浑圆手臂,示意可以开始了。
杜风把目光投向这个好似从未在阳光下行走过的干瘦老者,缓缓道:“很多年前,有位来至西域的高手在中原闯下偌大名声,八臂夜叉,不知前辈可曾认识?”
尺许的锉刀在右手忽然消失,下一刻,就奇迹般的出现在左手之中。
再一晃,又回到了右手。
神乎其神的变化不断重复,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啪啪”胖子拍着手,称赞道:“小子,你的心性、胆识、眼力皆是一流,只要你把在高矮子家中发现的东西交出,并保持缄默,我可以做主,放你一马,怎样?”
“胖子,你疯了!”干瘦老者不迭的惊怒喝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不等中年胖子回答,杜风已率先说道:“你们所谋太大,恐怕就算我三缄其口,事后你们也不会放过我。”
此言一出,干瘦老者跟中年胖子都心中一惊,二人惊疑不定的遥遥对视一眼,感觉事情似乎偏离了预想。
“你到底在高矮子哪发现了什么?”干瘦老者气势骤起,压迫性的踏出一步。
林间的落叶刹时乱飞纷纷。
中年胖子一收刚刚的惜才招揽之意,细小眼缝里全是危险之色,“看来还是小瞧你了。”
“我也没曾想过,这趟活计居然牵扯出如此惊天秘事...”杜风笑意苦涩,终还是讲出了那段于朝于野都算禁忌的往事,“有传闻说诸位在二十年前做了件大事,自那以后,就同时消失于江湖...
不过在我看来,似乎传言有些不符。
传说你们尽得所获,最后内讧而毙。
事实证明,你们没有内讧,恐怕更没有所获。
不然,怎会还一同蜗居于此二十年?
嘿嘿,锦绣密...藏......”
“住口~”从来一副阴厉表情的干瘦老者,此时脸色巨变,暴喝着打断杜风的话。
慌忙间,他四下打量,只见周围林密婆娑,影影绰绰。
苦守二十载的隐秘,一朝被人勘破,也难怪他心神摇曳。
中年胖子的团脸上也一阵阴晴转换,可语气却出奇的平静,“这一切就是你在高矮子家的发现?”
大树的阴影下,谁也没发现一直给人气定神闲感觉的杜风,此刻后背早就湿透。
他凭着缜密的心思,一点一点拼接出个大概。
而这个‘大概’,不仅着实吓了他一大跳,恐怕同时还把他推进了无底深渊。
他不想死。
任谁能活着,也不想去死。
所以,他开始赌。
他把这个不论在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的今天,都能搅动无尽风云的惊天隐秘,不着痕迹的全盘托出,就是寄托于一个人。
一个本该出现,却未曾现身的人。
自己身后,尾随而来的第三个人。
杜风有二成把握,赌这个人跟胖子、老者不是一路人。
“我说,我是见到二位后才猜测出来的,你信么?”
中年胖子很认真的点点头,“我信!”
“呃!”对于一个敌人这般无条件的信任,杜风都感觉有些辜负了,“其实,我在高水水家里,只是发现了一个有待查证的疑问。”
中年胖子:“这就是你匆匆离去的原因?”
杜风点头。
中年胖子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把我们与二十年的事联系到一块的?”
杜风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讲出。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那人还不出现的话。
“在县衙我是个闲人,大多时候都是以卷宗、密辛作消遣,恰巧我的记性又很好,所以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更恰巧的是,我尤其对二十年前锦绣山庄覆灭一案感兴趣,更记下了那些一手倾覆江湖巨擘之人的特征......”
说着,杜风转向干瘦老者,“比如...这位当年一手快剑纵横江湖,人称八臂修罗的沙林山,沙前辈...”
干瘦老者没有否认,只是眼神更加阴鸷。
杜风对其致意般的笑笑,接着道:“再比如当年凭着一手神鬼辟易毒术,屠山灭寨的红蜘蛛高水水...”
年轻笑脸转向中年胖子,“还比如...佛宗不难寺出身,却无戒不破的花僧空澄......”
胖子也笑了,如一尊佛陀弥勒降世,“好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杜风暗自蓄力,眼眉低垂,看似豪不经心的缓缓说道:“其实,我的感官敏锐程度还要高出记忆力许多......”
对于表现出一副从不违背,几乎逆来顺受彻底认命般配合的猎物,中年胖子跟干瘦老者并没过多专注。
这小子除了逃跑的能力强些,别的在他们眼中实在稀松平常。
但该有的警惕,还是不会放松。
起先听杜风这般解释,也不以为意,只觉这小子是浪费了异禀天赋。
可下面的一句,却如雷霆万钧,轰鸣在二人内心。
“所以,我从高水水家一离开,就发觉了人尾随......”
几乎同时,胖瘦二人脸色大变,不约而同的惊声喝道:“还有第三人......”
两人眼神一触即逝,分两个方向迅猛绝伦的飞扑过去。
胖大的身影直掠林中,卷起一地的劲风。
而干瘦阴鸷老者则直取丈外的杜风性命。
锉刀所过,剑气纵横,丝丝声鸣,尖细锋利。
只是杜风怎会坐以待毙,当他嘴角含笑说出那最后一句饱含深意之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四肢后伸,紧紧的扣住斑驳树干,如一只诡异的人面大蛛般,疾速朝大树上方爬升去。
一剑刺空,干瘦老者也不拔剑,而是挑剑上撩。
剑气刹时如水泉喷涌。
一道木屑炸碎的长长痕迹,贯穿树干。
如埋下的引线,延伸足有丈许。
竭尽全力,才堪堪让那道犀利锋芒消散在脚底,杜风额头见汗。
把筋脉中蓄势已久的气机全部释放,他双腿一蹬,两掌更是狠狠反拍大树,人就像一只荡漾在枝丫间的人猿,跨过距离,抓住另外一条树梢,在空中一个翻滚后,就停在了树尖上,不等立足站稳,就开始发力狂奔。
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快捷机敏。
他前脚抬步,后边就响起了尖锐的剑气划空声。
他不敢回头,只奋力狂奔。
在没有方向的朦胧夜色中,寻找希望。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树林消失,荒野再现,他还是没敢停下。
继续跑,也是继续逃。
最后只觉肺脏都开始燃烧,他还是没敢停下。
一阵阵的灼烧从心口上涌,从鼻腔窜出,好似要把整个脑浆子都要燃沸。
杜风知道自己该停下了。
要再跑下去,恐怕不用敌人赶来,自己就先把自己跑死了。
正这样想的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巨大的力量更是带着他整个人翻滚出去了好远一段距离。
他使出全部的气力,才堪堪翻个身,让自己不至于溺死在这片连脚背都不能淹过的水洼里。
仰望着天空,喘着像是破旧风箱才能发出的粗重喘息声,他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轻微痉挛着。
寂静的旷野里,传来脚步声。
一步、两步...
逐渐接近中。
杜风微微上翘的嘴角满是苦涩。
这是丧钟的声音么?
他努力了一下,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酸痛晃似浪潮一般,一下击败了他。
他不甘,可无奈。
漫天星斗下,出现了一张苍老的面容。
杜风一下子瞪大眼睛,有惊疑,也有欣喜。
佝偻的老妇人就这样定定的望着他,不言不语。
而想要说话的杜风,却无力发声。
夜幕里,旷野中,两个人就这么以奇怪的姿势无声相对着。
当老妇人提剑刺入杜风的身体时,低声呢喃了一句,“好奇真能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