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好多天的绵绵细雨终于停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

    连绵的细雨让地面渗入不少雨水，阳光一照在上面，时间久了，空气里就混杂着太阳晒着泥土、泥土混杂着雨水、青草的味道。

    让人闻久了，也就分不清自己是在田野，还是在城市。

    随着袅袅炊烟升起，熙熙攘攘的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援助友邦是好事情，保护部落是好事情。”一大早就坐在门口下象棋的老爷子，手里一边下着象棋，嘴里一边回应着对面的老头儿。

    对面的老头子一看自己的兵被吃了，着急的说道：“打仗就没有好事情！死人流血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老爷子着急的护住了将军。

    “哼！打！当然要打！就应该把那些心怀叵测，天天不想好事的东西们打的服服贴贴的！省的哪天就来打咱们了！”旁边蹲着的年轻人激动的说。

    “艾！——，抽车！将军！”

    “你你你你！”

    “行了！先吃饭吧！待会儿在下！”

    门内走出来的老妇人笑道。

    ………

    是谁想要流血牺牲？如果人人都在想着别人的领土，别人的财富，别人的女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

    部落的年轻人听说要去援助友邦打仗，各家各户都应召出动了。

    “瓜娃子！把这腌鱼带上，你爱吃这个，听说那边没有！记得晚上就别用凉水洗澡了，那边听说可冷了！”

    “行了母亲，你儿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那些乱世的贼子们扫的一干二净！等你儿子活着回来了…”

    “胡说什么呢你！什么活啊死啊的!胡说八道！赶紧呸呸呸！快点儿的！”

    看着母亲眼里掩饰不住的悲伤与忧虑，年轻人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样。

    但他不能显露半分…

    “放心吧！你儿子福大命大，还等着回来吃您新做的腌鱼呢！”

    “你这小子！”母亲轻轻拍了一下儿子。

    年轻人的话让母亲笑出了声…

    哪怕她心里根本没有笑。

    孩子和母亲都没有流泪，因为他们知道，该流泪的不应该是他们。

    …

    “娃，记得回家的路吧，别把回家的路给忘喽，娘还等着你娶媳妇儿呢！”

    “闺女！妈给你做的新衣裳别忘了穿！”

    “伢子！阿妹！爹爹做的干粮记得路上赶紧吃，穷家富路，别舍不得！给捂坏喽！”

    “后生！记得家里还有孩子在等你回家！别忘了啊！！”

    ……

    世道的艰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从此刻开始的，也可能更早就酝酿好了。

    …

    去往田里的路上，道旁的草叶上还存有清晨落下的泪珠，那泪水打湿了行人的裤腿。

    路上偶尔会看到有小孩子在田野里嬉戏，帮着家里赶牛。

    站在田埂上远远望去，田地里影影绰绰的都是辛勤耕作的部落人民。

    靠近田边，就能看到田里不远处站着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皮肤偏黑，眼神也黑黝黝的，浓眉大眼，中等的身材。头上带着箬笠，身上穿着布衣，足下踏着草履。

    裤腿被抹起在膝盖位置，腿上都是地里的泥巴。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拉着牛犁地的老汉过来和他说了什么后，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了，随即回了老汉几句话，两个人都笑了…然后男人继续拿着手里的工具耕着那片土地…

    阿向知道大哥每天都会来村子里种地。所以一找不到大哥，他就来这里，肯定能找得到。

    “大哥！咱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听你号令一下！咱们令无不行，呼无不应！”阿向笑着说。

    听到弟弟的话，正在耕作的阿元愣了愣，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扭头看着今年已经二十六岁的弟弟，他还是那么俊俏，一如当年的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自从阿爸走后，他们三个和部落一起相依为命。

    “阿花来消息了，说她今年下半年会回家一趟。”阿元没有接弟弟的话，一如当年。

    或许对于阿元来说，他只是阿向的哥哥，不是他的君王；他只是他们的家人，不是他们的主子。

    他只是带领者，不是命令者。

    选择的权力永远在他们手中。

    “瞎…这小妮子，她二哥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她才想着回来，怕是见不到她了这次。”阿向嘴里念叨着这个小妮子，那个小妮子的。

    但还是担心的问了句：“大哥，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上次她去人家那边钓鱼，差点把人鱼塘给霍霍了…哈哈哈哈哈，这个家伙，功力一如当年啊！想当年…”某人没心没肺的笑着说。

    这些年他们之间还是有些联系的，阿花偶尔还是会给哥哥们回一些她在外的情况，免得他们太担心了。

    刚开始阿花没一点儿消息，把哥哥们担心坏了，都打算让部落贴出告示，把她拿回来了！但是一想到是亲口答应的不会牵涉她在外的事，让她自己去外面看一看，也就只能催着阿花带点儿消息回来，别让他们太担心了。

    不知道哪一年，在外多年的阿花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两个哥哥，一不小心玩儿疯了，只能马不停蹄的写信给两个人道歉，随便还把自己钓到的一些鱼寄了回来…

    虽然回来就已经馊了……

    “阿花挺好的，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别下半年阿花回来了，你回不来了。”所有人都说阿元是聪明的，阿向却是个行事莽撞的，但是阿元知道，他的弟弟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聪明了。

    ——大智若愚

    阿向是个将才，他对一些战事的理解甚至远在他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阿爸让阿向来训导士兵。

    可惜弟弟的弱点就是有时候太在乎眼前的利益，纠结于眼前的得失，这样往往走不长远，所以他算不上是帅才。

    这也是阿爸为什么让阿元来当首领的原因。

    不是因为什么后世人的嫡长子继承制，也不是因为不想禅让而贪图这份不值一提的血脉传承，而是因为阿爸在有生之年，没有找到更适合的人选，换句话说，这个更好的人选恰好是阿爸的儿子，也就是阿元。

    后人提起阿元承父志，是因为阿爸和阿元有私心。

    也恰恰因为这份“私心”，掩盖了心怀叵测，心思不正的大老爷们成立“家天下”的私心。

    你看，是阿元开始的家天下，可不是我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