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昳之际，低沉的古铜钟声敲响，四季礼堂已准备就绪，即将开启这年的明规礼。

    转眼，乌影离已五岁。

    无规矩不成五系！每年春季，院中就会择一日对所有的二年生进行五系规矩的引入。这是一个老传统了，明规礼没有固定的时间，具体如何定出，启蒙院并没有告知五系弟子。

    只是到了春季，二年生就会从三年生和嬷嬷口中得知，整个季节里的任何一天都可能要进行开礼。

    这个老传统会在前一天进行宣告。因为不是体力活，故而没有弟子会担心受罚。

    做好准备的五系弟子排成五列，有序进入礼堂的五个入口，每个入口处都有引路者守护。

    身为水系弟子，乌影离自然站在水引入口。

    前方就是巍峨岩体，他跟着前面的高个，也进入了黝黑的水道中。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十字路，流水没过脚踝，眼珠子转了好几圈，除了一片黑，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莫要分心，这是一条水系弟子必须穿过的水道，亦叫做心路，若你们心无旁骛，脚下便安全无虞。”洞穴上方传来苍老的催促声。“若是分心，道路将不复存在。失去道路的弟子立即退出水道，返回院中，来年再行试炼。”

    “不是明文规礼，怎么变成试炼了？”后面一个弟子发出质问。

    “这是引礼中的必经之路。”洞穴之上传来答案，“无法走出水道，必然无法完成接下来的步骤。”

    “水系弟子走水路，莫非火系弟子要走火路不成？”身后的声音必定是个叛逆之人。

    乌影离也有反骨，但藏于皮囊中，被家主二字束缚，不得肆意使用。

    还未做多想，适才那道声音便颤抖起来，发出了呼救声：“救命，救.......”

    “这家伙溺水了。”

    有人喊道，乌影离也听见扑腾之声，但他踩了踩脚下的路，不过半掌的水，如何能溺人？

    “专注脚下，莫要分心。”苍老的声音再度提醒。

    “你是谁？”前面的弟子也忍受不了洞穴之中的黝黑。“我们是来明规礼，不是要闯水道通关。”

    “水系引路者。”苍老的声音没有一点怜爱。“你的问题，适才我已经回答过了。你若不肯过水道，可自行退出。”

    已经在启蒙院呆了近了两年，他还未见过院中真正的掌权者。或许是不久之后要接任嫡主之位，故而他的好奇心要甚于其他弟子。

    大概启蒙院里的掌权者是只懒惰虫！日头爬得这么高，竟然还没有起床。

    从声音来分辨，洞穴之上不是长老也必定是院中管理者之一。乌影离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条水道对他来说并无难度。

    前面再度传来了异响，似乎是有人又摔倒了，哀嚎不断，看来还摔得不轻。

    “水帘之下，可唤醒专属水兽。”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专注脚下的路，莫要胡思乱想。”

    话音刚落，一阵激流砸落下来，乌影离的身体在从天而降的激流中如细枝摇晃，费了一番体力才稳住重心。旋即，脚底似乎被什么抓了一把，他几乎要往水底倒去。

    一道黑及时缠绕上他的身体，却没有带给他任何束缚之感。

    不敢大意，乌影离屏住呼吸，收敛心力，继续朝前走去。

    不一会，光线射进视觉里，有些刺激，他不得不眨了眨眼，以此缓解突如其来的光亮。

    当他回身望向来时路，却什么也不剩下了。

    接着一个圆滚滚的弟子扑了过来，乌影离向后一侧，那弟子啪得摔在地上。

    “疼死我了。”一张圆脸从地上竖起来，“这位兄弟，拉一把啊。”

    乌影离东张西望，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只好伸出将圆球从地上拉起来。

    “我叫圆球，你叫什么？”

    “乌影离。”他楞了一下，乌影离三个字并不受众弟子喜欢。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圆球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唤出水兽了吗？”

    水兽？他摇摇头，狐疑地望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看见了。”圆球还没想起乌影离是谁。

    “是什么？”他真的好奇。

    “鳄鱼。”圆球张开嘴欲要吞掉他。

    “鳄鱼？”他低头思索，莫非刚才那黑影是鳄鱼，不可能！那黑影更像是蟒蛇。“你可看见实体了？”

    “刚才你没听说吗？水帘之下有水兽。”圆球说。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水系弟子狂奔而出，将他们冲开了，一脸惊恐道：“有狼，水里有狼！”

    “你是脑袋长坏了吧。”圆球龇牙道，“这是水系弟子的路，怎么可能有狼？”

    “我看得真真切切的，绝对不会错，是狼，就是狼。”这名弟子吓得面无血色。

    “嘿，你看见什么了？”圆球却回头问他。

    乌影离摇摇头，他并没有看见任何水兽，道出心中的疑问：“镇守水帘的应该是水兽，怎么可能每个人看见的都不一样呢？”

    “诶，你当真什么都没看见？”圆球歪着脑袋，脸上泛起了怀疑。“你的眼睛挺好的，不应该什么都没看见啊。”

    无论是家主还是嫡主的一切都是秘密，他不会告诉其他弟子，只能摇摇头。

    “小气鬼，不说拉倒。”圆球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虚意，耸耸肩后就拉着呼吸还未平缓的那名弟子自行离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心路啊。”

    空中传来那苍老的声音：“孺子可教也！心路之中唤出的水兽，就是你们将来缔结魂灵誓约最好的灵兽。”

    “可是我看见的只是黑影。”他甚至都不确定黑影的形状。

    “水帘之下皆是灵兽。”苍老的声音告诉他，“既然你见到了黑影，那必然就是你的灵兽。未能显出实体，原因有很多，大概是你年纪还小吧。”

    “会是蛇吗？”他看见过水蛇。

    “一条黑影？”头顶上传来思考之音。

    “黑影缠住了我。”

    一阵沉默后，苍老声音继续道：“水种灵兽不少，但凝缠绕并不多。有传说中的龙，也有常见的水蛇。身为水系弟子，搭配水中灵兽要比搭配其他灵兽强。”

    影子会是什么好灵兽？“可是我见到的只是一抹影子。”他可能只是看花眼了。

    “小小年纪，无需焦急。”过了一会，苍老的声音又道，“这是心路的显现，不是最后的命数，那黑影可是任何水兽。兴许是因为你的魂灵还未觉醒，故而瞧得不真切。有黑影，总好过什么都没看见。”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及时确认：“如此说来，我将来也会与灵兽缔结魂灵誓约？”

    “你的心力是二年生中最充沛的，假以时日，专注修炼，必有一番作为。”四周传来肯定。

    “那些没有走出水道的弟子会如何？”他不仅仅是好奇。

    “重新来过，直至过了水道。”

    “如果一直无法通过呢？”

    “无天赋者待到七岁时，离开启蒙院，无缘于水系功法的自然修炼。”

    “可有例外？”

    一阵沉默，须臾后苍老的声音终于响起：“无法考究。”

    七岁必须离开，那根本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们没有机会了？”他突然感到启蒙院的残酷。

    一个弟子的一生走到到这里，竟然就彻底结束了。若是他，断然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

    “同一条路，结果都一样，何必再走。”

    “你是启蒙院里的长老吗？”他回到了最先的问题。“请前辈留下姓名，日后好生感激之心。”

    “无名无姓，启蒙院一引路者，无甚特别。”

    他还想继续追问，那苍老的声音变得极其渺远，仿佛是天际传过来，轻飘飘道：“时辰到了，快去引礼吧！”

    “引礼？”他今日所参加的应是明规礼。

    “明规礼分四部分，分别是：引礼，接礼，学礼，行礼。即将要进行的就是第一部分引礼，而引礼包括戴冠礼、拜祖礼、净身礼、开典礼四步。”苍老的声音告诉他，“你还未进入第一步，不要在此耽搁。若是错过良辰，你也将无缘与水系功法的修炼。莫要因此抱恨终生。”

    “什么！”他惨叫一声，立即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