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的声音总是威严满满，所以在对上胆小的家伙时，总是会起到威吓的效果。

    路明非却没有被吓到，不是因为他胆子大，实在是他不明白吉尔伽美什在说些什么。他蠢萌地眨了眨眼，想要为自己辩解，心脏却漏了一拍，一口气要吐出又缩了回去，呛了好几次才说出话来。

    “你说什么？什么神格？”

    路明非一头雾水，从神话传说里蹦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古怪了，先是黑皇帝，然后又是神格什么的。前几天陈墨瞳给他讲龙族故事（补课《龙族系谱学》）的时候，说龙族是比人类诞生得更早，更加强大的生命体，混血种有着名为“言灵”的超能力，这世界观还能算是异能分类，现在怎么连“神格”都跑出来了！接下来是要爆发位面战争吗？或者我生活的地球其实是外神争夺的交界地什么的？

    不要太乱来了啊！混蛋！

    “你看我像是神吗？有我这么衰的神？‘神’不都该是全知全能的吗？我理科考试勉强及格，经常被婶婶骂连人话都听不明白，同学都知道我是个‘衰仔’，干什么都不出色，要说我这样的是‘神’，这个世界的格调得有多低啊？”

    “沉浸在人性了中吗？力量被剥夺得一干二净的神祇就连本王也是第一次见，倘若你还残存着一丝一毫，哪怕是保命用的力量，本王也会立刻察觉，但你身上的确不残留一丝神性，只是命运与根源牵连在一起，要不是这条爬虫不能掌控的那些力量对你起了反应，本王也不会发现你的异常，嗯.......哈哈哈哈哈！”

    吉尔伽美什说着说着突然大笑了起来，让路明非感慨反派多是精神病。

    “没错！是这样！的确把这样的你称呼为‘神’是个谬误，宙斯为了寻找灭世的借口伪装成凡人，奥丁为了获取更进一步的神性暂时抛弃了力量，自古以来，诸神伪装成凡人的例子不胜枚举，但你的状况和他们都不相同，和本王却是有些许相似。本王生为半神却站在了凡人的一方，尽管比任何凡人都要强大，可本王并不认为自己比其他凡人更加高贵，只是对于凡人的世界，本王的守护与指引却是不可或缺，因而本王的地位无比崇高。

    你生而为神，却要抛下自己的本质，背弃自己的命运，叛逆塑造你的根源，去成为一名凡人吗？

    不渴慕地位，不仰赖力量，不期许权势，哪怕沉沦在这世界的底层，你也不愿回返根源？是什么让你对人类的世界充满了信心？滑稽！可笑！荒诞！但是，令人期待！

    堕落之神啊！你要以这弱小的身躯成就些什么？以你那孱弱的心灵去承载些什么？你能够从作为凡人的经历中得到什么？

    本王现在对你充满了兴趣！继续取悦本王吧！”

    路明非皱起眉头，又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他觉得吉尔伽美什是忘了吃药了，一番中二异常的话说出来他丝毫都不脸红，可他路明非尴尬啊！什么神不神，根源不根源地，他听不明白，只是吉尔伽美什觉得他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描述出的家伙和他的人设完全不符。

    但吉尔伽美什是信口胡说的人吗？那个自尊心强得莫名其妙的最古之王会说胡话逗他路明非玩儿？那个半神半人，拥有世间一切宝物的王者会看错吗？

    他路明非，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路明非的脑子乱了，气息也乱了，热血涌上脑子，面色绯红了起来，而只有一瞬地，非常非常短暂的一瞬，他的眼球化作了一片漆黑，暗金色的竖瞳张开又刹那就收起。

    “哈啊——哈啊——”

    喘着粗气，路明非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痛从尾巴骨传遍全身，疼得他龇牙咧嘴。

    确认了！是吉尔伽美什看走眼了！神不该一屁股坐穿帝国大厦才对嘛？哪儿有他这么弱的神？

    “哼！即使失去了本质、神力、记忆、权能，却还是能够自行恢复吗？看来不能太刺激你了，不然岂不是少了一出好戏？”

    “吼！”一声龙吼突兀地响起，诺顿的身躯张开了双翼，火焰缠绕着他的身躯，摆着十字似的造型，他突破重重阻碍，向着上空漂浮而去，在不断向上的过程中，火焰越烧越旺。很快地，在纽约的上空，一轮不是那么明亮的小小太阳升起，驱散了大片的乌云。

    龙骨十字，升空！爆燃！

    “哦？在召唤者身上发生的异动也影响了你？觉醒的过程加速了，但意识还没有恢复吧！”

    [请允许我的觐见。]

    回声龙的意念插入了进来，破旧的绷带从地缝中钻进来，在祭坛的边缘处重构成人型。

    “杂种！下次不要试图打扰本王的享乐，有什么事？”

    [血宴还没有结束，预计血沼龙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凝聚自己的躯体，火之君，不，诺顿现在无法吞噬完整的血沼，我等是否要提供帮助？]

    “虽说是无意间，但既然是本王推动了事态的发展，那么接下来的事，本王会亲自来解决，你们这些杂兵就退在一旁看着吧！”

    [谨遵王命。]

    “发生了什么？老唐他怎么飘起来了？”

    看着龙骨十字升空，路明非大惊小怪起来，或许他是在刻意转移注意力，不想去想吉尔伽美什说的那些话吧！他非常入神地看着升空的老唐，看着那张本该贱兮兮的面容冰冷似铁，青色的鳞片如同铠甲一样包裹住他的身躯，然后被火焰吞没，化作他无法直视的日轮。

    他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路明非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他这也变化得太大了吧！”

    伤感、惆怅、失落，尽是些让人抽鼻子的情绪渗透进他的内心。

    老唐变了，不再是人，而是成为一条龙，或许以后还会成为他的敌人。

    他呢？

    他以后也会改变吗？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他背负的命运是不是比老唐还要沉重呢？

    前路会有什么等着他？离奇的事、伤怀的事肯定会有，开心的事、喜欢的人他会遇到多少呢？

    “吉尔伽美什......”

    茫然地，路明非叫出了最古之王的名字。

    愚钝之人试图望尽前路，命运的深邃复杂冲昏了愚者的头脑，让他忘记了去恐惧，或者，去扮作恐惧。

    “直呼本王的名吗？好吧！或许你有这份资格，本王许可了。”

    “或许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但只有一点我是清楚的。”

    路明非没在乎吉尔伽美什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只希望，我不会不再是‘我’。”

    “哼！愚蠢之人的梦呓，你就不能说些聪明点儿的话吗？”

    愚钝之人只能莽撞地前行，愚者的初心，在命运的捉弄下，慢慢变成执念，像滑稽的小丑一般，像坚贞的勇者一般。

    一滴眼泪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