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重返沧阳
赵晚晴和顾瑶对视一眼,皆露出不解之色。
“宝生,你先坐下歇息。不要着急,把下山的见闻慢慢道来。”
“谢......谢殿下!”
宝生确实太过亢奋,也不管不顾,坐到一旁,气喘吁吁。调息了一阵,才能好好说来。
“小的刚下山时,便遇到一个路过的行商。那行商是汾州人,做酒水买卖的,拉了三大车酒——”
顾瑶听得着急,催促到:“你捡着重点说啊!”
“顾姑娘说的是。”
宝生用袖口蹭了把汗,“他跟小人讲,汾州的酒在秦国特别好卖,而今秦国对晋商又降了三分的税——”
赵晚晴心下一沉。
现在晋楚即将议和,各国关系异常敏感,为何秦国会突然降低对晋商的税收?难不成是秦国也向晋国示好?
见旁边的顾瑶露出急切之色,宝生不敢怠慢,“小的也很好奇,便问他为何会降税。那行商告诉小的,一位楚国的公主本来在唐国,不知怎得跑到了秦国,秦国皇帝封她做了秦国的公主——”
赵晚晴和顾瑶不由面面相觑。
在唐国只有她这一位楚国公主,宝生口中的行商所说的公主又是谁?
“......而后秦国皇帝派人去唐国,要派兵送公主回去,唐国直接否了,让秦国送那公主回楚国,并且拒绝借道——”
赵晚晴不自觉地站起身,走上来,神情微微激动:“宝生,你接着讲。”
“秦国皇帝就以降税三分为条件向晋国借道,晋国同意秦国派一千人,送那名公主回楚国。据说再过几天,那护送的队伍就要到晋西了。”
顾瑶终于听明白。唐国而来、晋国借道、护送回楚,那名被大秦册封的楚国公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想到这里,不禁拉住赵晚晴的手,喜极而泣:“殿下!一定是他!”
赵晚晴不知为何,反倒缄默不言,将曾被一人紧握的右手,放在唇前,轻轻一吻。
......
青凤殿内。
贤贞太后将最后一枚棋子落下,大局已定。
“陛下,您已经输给哀家三局了。若是心不在焉,不如停下歇息。”
嬴天心摇了摇头,“再战。”
贤贞太后看着她,突然问到:“陛下是不是在想他?”
“想他作甚?”
嬴天心立即矢口否认,却不敢看过来,风淡云清道:“他此时必定春风得意,恨不能一日千里赶到他的公主身边——”
贤贞太后轻轻推开棋盘,“哀家可未说他是谁。”
嬴天心这才意识到失言,对着那已成死局的棋盘尬笑。
“母后,您诳诈朕。”
“陛下,您还是放他回去了。”
嬴天心捏着棋子的手僵在那里,心中委屈再也掩藏不住,不顾旁边左右,眼泪竟然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滴答,滴答......
贤贞太后一挥手,将下人奴婢们遣退。
“陛下终归还是心软了。一见钟情固然美好,可跟天长地久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
“孩儿也不想让他走......这两年是留给他的尊严......”
嬴天心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忍含在眼眶中。
“......亦是留给我的尊严......”
......
初春尚不能褪去棉衣,但风不再如寒冬时那般摧人。
晨光熹微之时,一支千人卫队护送着一辆凤辇,在长雁关西门前停下。
为首骑行的两人,一人身着青胄白衣,背负亮银披风,手持鬼纹长枪;另一人一袭黑袍,并未持拿兵刃。
这二人,正是秦扬和岳诚。
“小家伙,前路飘摇,多加小心。”
秦扬将问冥横在胸前,双手抱拳:“岳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两人相视一笑。
“后会有期——”
旁边戍关士兵大喊一声:“开门!”
待吊桥放下,城门大开,秦扬短促有力地喝了声:“驾!”
便再无反顾。
“殿下,臣这就到!”
......
函芒平原上的雪还未融化,但已然能在黄白相间中看见点点嫩绿。
秦扬并没有太快行驰。之前秦皇已经诏告天下,通传列国,册封赵晚晴为大秦的涟汐公主。
此举纵然有矫揉之嫌,但名不正则言不顺,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得让世人知道这“三百两”是有主之物。
后来的事都在计划之中。
唐国那等小国,哪敢让秦军进来?
唐皇打发走前来强横通知“送还公主”的秦国使者后,便以“境内突发大瘟”为幌子,将国境封死,让秦国送公主回楚,拒不借道。
如此正合了秦扬心意。赵晚晴身在晋国,若唐国真的借了道,反倒弄巧成拙。
后面的事秦扬了解不深,秦晋之间的谈判,不是一个他国使臣所能接触到的。
但一切进行的相当顺利,晋国方才经历大战,也不愿立即兴起战火。
况且秦国于税务上给予其好处,也等同于补偿了晋楚和谈上所欲占到的便宜——
毕竟晋国对赵晚晴本身没有任何兴趣。
但无人知晓,最终是他把自己“卖”给了嬴天心。
“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兮,青草依稀。”
......
两日后,天朗气清,还未到晌午时分,秦扬便能远眺到那座云断山间的沧阳关。
而沧阳关下,约有五千兵马布列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
“示威吗?”
秦扬并不在意。此时他的身份是秦楚两国之间的使臣,护送的是两国共封的公主,且晋国已同意借道,便是天狼骑也拿他无可奈何!
复行数里,终于到了近前。
关下的兵马配饰全都如之前在云断山上遇到的天狼骑一般红甲赤盔,无数晋字大旗在阵中迎风招展。
一手持凤嘴大刀、身披黑绒披风的将领拍马上前,此人胡须络腮,体壮如熊。
两人相距不足十丈时,那将领勒马停下,喝声如雷——
“来者何人!”
秦扬毫不示弱,提枪上前,声若洪钟:“涟汐公主护送使,秦扬!”
那将领冷笑到:“谁知真假?全部放下兵器,接受检查!”
“敢尔!”
秦扬厉声问到:“你是何人,敢来惊扰公主玉驾?”
“哼!我乃天狼骑统领将军程镇山!”
秦扬听这名字有些耳熟,略加回忆,终于想起来。
《名将谱》第八阙,“大鹏迎风程万里,便上九天试比高。”中的“程”,便是指眼前的天狼骑将领程镇山。
此人绝不是无名小辈,排名十五。据说此人力大无穷,扛着一口百斤大刀,擅长以蛮力将敌人连人带马生生劈死!
但对秦扬来说,不过是听说还是没听说的区别罢了。
天下第一他都见识过,何况十五?
秦扬手中的问冥一指那程镇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说你是统领将军,本使怎知真假?”
程镇山忽然大笑起来,“敢质疑本将真假,可敢一试?”
“有何不敢?”
秦扬将问冥收回,勒紧马缰。
“今日便教你这莽夫知道,何为公主之仪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