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连夜出走
夜色将整座芃池城笼罩。
甲刃开路,周遭围观的百姓不敢多事,纷纷散去。
秦扬在士兵的押解下,一路向城东而行。说是押解,但并未对他无捆绑束缚,只是周遭围了几名士兵。
左侧那士兵冲秦扬挤弄眉眼,秦扬定睛一看,是曾经在关外传召他去见少年的那名士兵。
果然是他们!
行至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口,那统领突然停下,翻身下马,走到秦扬面前,低语到:“小家伙,你就在此等候,一会便有辆黑蓬马车从此路过。你不要与车夫搭话,上去后也不要出声。”
不等秦扬回答,那统领大步离去,带着队伍加快速度,向着城中府衙方向奔去。
秦扬本想感谢一番,顺便打听些关于黑袍男子的消息。他已经猜到是黑袍男子替他解了围——虽然很大可能是为了保护少年。
今日一切定然被少年看在眼中,与公与私,少年定然饶不了芃池知府。现在城里形势混乱,不宜久留生事。
既然对方没有恶意,秦扬也不会疑神疑鬼,听从对方安排是最好的选择。
过了片刻,果真如那统领所言,一辆马车从西面驶来,马蹄声急,在静谧的街巷内显得分外清晰。
那黑蓬马车行到秦扬面前,悄声停下。秦扬瞟了一眼驾车的马夫,见其头戴斗笠,身披厚绒,看不清面目身形。
他未作停顿,一步跨了上去,掀开车帘。厢内的车窗上也被蒙上黑布,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甚是好闻。
秦扬未曾多想,迅速钻进去坐下——
“哎呀!”
车内有人!
秦扬急忙挪开,刚要发问,忽然愣住。那声音非常熟悉,不是少年是谁?
“在下不知王爷在此——”
“嘘!不许讲话。”
少年讲秦扬拉回座上,两人紧挨着坐下。
车厢里如与世隔绝,就算秦扬目力过人,也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少年的轮廓。
秦扬倍感无奈,之前在百饺居,他险些和少年撕破脸皮,又为了保护少年和元宝堂的人大闹一场,险些吃了官司,而后又被少年解围,此时确实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身边的少年感觉甚是轻松,似在闭目养神。
既然少年没有发难,正好遂了秦扬的心意。他也不会不解风情地问东问西,便合上双眼,平复心神。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坐在漆黑的车厢里,仿佛两个超然于世间、修行于混沌中的高人。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来。随后便传来沉重的城门大开、铁索拉动之声。
秦扬睁开眼,感受到身边来来回回跑动的身着甲胄的士兵。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询问阻拦,似乎只是在给马车放行。
尘埃落定后,车厢一颤,马蹄声再起。
“看来是出城了。”
此后能明显感觉到道路微微颠簸,显然是走在了城外的官道上,不及城内平坦。
又过了一阵,身旁的少年忽然问到:“你去见秦皇作甚?”
秦扬并未惊讶,一如常态道:“献宝。”
少年忽然轻笑,“是以大秦壮士,还是楚国使臣的身份?”
秦扬向南方微微一拜,而后面向少年,虽然二人彼此看不清表情。
“自然是大楚使臣。”
“算你诚实。火烧淮陵粮仓、截杀琅原粮队、大闹益州救人,现在看来,又多了条翻越云断求援。这些虽然都是机密,但你已经闻名于列国高层之中。”
少年此言不带感情,秦扬也不知其深意。
这些事情本就包藏不住。淮陵的大火、琅原外的骑兵,将情报稍加整理就知道是同一人所为。
而赵晚晴出逃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真的做到天衣无缝,张廷芳也不会留下来善后。
让秦扬警惕的是,晋国高层有人在第一时间看穿了他的动向,否则怎会在石河镇遭遇飞鹰骑?
少年见秦扬不言,继续道:“云湘公主被你藏在晋国了?”
云湘正是赵晚晴的封号。
晋楚和谈之事路人皆知,而少年连赵晚晴出逃、秦扬的真实身份都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自然清楚明白的很。
秦扬忽然问到:“王爷是何时知晓在下为楚臣的?”
少年豪迈地笑了起来,“若非要说,第一眼便知道了。关外初见,你见识我大秦铁骑之雄威,看似振奋却眼中含忧;帐下夜谈,你有定国平天下之远见,却不肯尽言;一路行来,你心事重重,时不时遥望西南楚地;晋楚开战时,琅原又有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楚将,其事迹也对的上你的秉性作风。”
秦扬叹了口气,“那王爷自然也该知道,臣来秦国所为何事。”
“把云湘公主交给我。”
“不可能。”
秦扬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意料之中。”
少年淡念一句,并未继续责难,“你既然坦诚于我,我反而更加欣赏。到凌枢前的几日,你我不谈此事。”
秦扬离开座位,跪拜下来,“臣恳请王爷,将臣引荐于秦皇陛下。”
少年不置可否,反问到:“你既然无利于本王,本王凭什么帮你引荐?”
秦扬一时语塞。
这一路下来,少年救他性命、替他解围,都是有恩于他。
而今他道明自己楚臣的身份,之前的恩德恐怕已无法回报,又有何资格让少年帮忙?
“哈哈哈!”
少年身不由己,甚是开怀,“难为到一个名动天下的天才,本王不得不开心颜啊!”
秦扬大喜,不由自主地上前半步,“谢王爷——”
“别急,本王话还没说完。”
少年话头一顿,“这次本王在民间学到一句俗语,叫做‘天上不会掉馅饼’。本王可以考虑考虑,但你需要先答应本王三件事——”
秦扬不等少年讲完,直接道:“只要不违背忠义之道,臣自当赴汤蹈火。”
“哼。”
少年面露愠色,“本王还未说是何事,你便妄加揣测本王要你背信弃义,来堵住本王的嘴?”
秦扬并不尴尬,直言到:“还请王爷恕罪。但王爷您冰雪聪明、机智过人,若是臣草率答应,您让臣叛离大楚、交出湘云公主,那岂不是陷臣于大不义?”
“狡猾的小狐狸。”
少年粲然而笑,并未气恼于秦扬,“罢了罢了,本王答应你,这三件事不会违背你的忠义。至于具体哪三件事,本王现在还没想好。”
秦扬又说到:“请王爷放心,您何时想到,臣都当万死不辞。但还请王爷不要提出‘再答应三十件事’这等要求。”
少年木然一怔,大怒道:“好你个秦扬!本王都想不到有这么无耻下流的要求——第一件事,过来!”
秦扬不明就里,按照少年的要求重新坐回去。少年忽然斜过身体,靠在车厢侧壁上,将双腿搭在秦扬怀里。
“本王累了,给本王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