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叹了口气，开始往苞米楼子上钉铁网。

    他现在倒是不担心李主席，而是担心老马。

    今天看曲经理的态度，县里某些人像是要把这件事儿往供销社身上推。

    以他对老马的了解，老马从中赚钱是准了，这货卖出去钱拿回来咋都好说，可一出事儿就都是毛病。

    你加价入没入账？有没有跟上级部门请示？符不符合当前政策要求？

    这事儿真要翻起来，他老马都容易进去。

    厂部那边吵了有十几分钟，一帮林场工人过来，连打带骂把自家娘们都撵回去了。

    王老蔫凑到王建军身边说道：“儿子，越是这时候咱越也得眯着，人家吃苞米面窝头，咱最多也就蒸二合面发糕，可别冒尖。”

    王建军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他也没想咋显呗，自己过自己日子有啥显的？当年家里穷的时候，也没见谁扛着粮食来救济你。

    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本分，但前提是你得对我有恩。

    正干着活儿，一阵自行车铃响，厂站的通信员过来了。

    “建军李主席和卢厂长找你有点事儿，好像还挺急，我带你过去吧。”

    王建军忙撂下手里的活儿跟通信员走了。

    厂长室里，卢厂长低着头抽烟，李主席背着手在地上转圈，一看王建军过来，李主席忙拉着他坐到了长椅上。

    “你刚从县里回来，知道信儿了？你觉得这批货还能追回来么？”

    王建军摇摇头：“没处找，我听生产资料公司的曲经理说，县公安局都去找了，那家公司人去楼空，一看就是专业的骗子。”

    李主席急得直搓手。

    “这可咋办，光咱林场家属就好几吨货，这损失可太大了？”

    王建军笑了：“李叔你跟卢厂长就为这个着急呢？货又不是林场弄丢的，找也找不到你们俩头上啊？”

    李主席叹了口气：“这不涉及到林业局领导吗？当时因为这个事儿，局里还特意给几个厂长开的会，让各林场把山货往一块归拢。

    卢厂长回来也是这么传达的，可现在出事儿了，卢厂长能往局长身上推吗？”

    王建军都蒙了：“李叔听你这意思，你是想让林场承担？林场现在开支都费劲，拿啥赔这笔货款？谁给打的白条找谁要呗。”

    李主席直摇头：“供销社老马不知道躲哪去了，我跟卢厂长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弄木器厂的事儿，如果真要是能弄起来，咱就可以去信用社贷款，先把这笔货款怼上。”

    王建军很无语，他就没见过这么做买卖的。

    “李叔，木器厂赚不赚钱是靠管理和经营，你这还没开业就先算计拉饥荒，这厂子还能赚钱吗？到时候信用社贷款还不上不还是窟窿？”

    李主席坐到了王建军身边低声说道：“局里现在也没钱，魏局要不是着急赚钱能被骗吗？

    现在几个厂长都想办法捂这件事儿，因为三大林场的货，占了这批货的一多半。

    办贷款肯定银行要抵押，咱就把闲置厂房抵押出去，赚钱自然啥都好，万一还不上贷款那也是两笔账，你懂了吗？”

    王建军当然听懂了李主席的意思，就是拿国有资产变相洗出钱来还债。

    “李叔，这事儿你找我有啥用？我又不是银行的，你应该找信用社主任研究啊？”

    李主席一瞪眼：“我没找你要钱，是想让你帮着跑跑活儿，即便杨书记联系上了厂子，可咱林场连个懂技术的人都没有，我跟卢厂长可不是奔着赔钱办的厂，是想赚钱，你看跑外和技术这一块……”

    王建军忙举起了双手：“两位领导，为了我爹我连大学都不考了，你们现在让去外面跑业务？要是行的话我早答应孙经理了，不过帮厂子搞搞设计倒是可以。”

    卢厂长和李主席这才松了口气。

    “建军啊，既然你也觉得这木家具厂可以办，能不能去县里找一下杨书记，求他快点给咱联系活儿？”

    王建军这才明白为啥李主席他俩找自己。

    “李叔，卢厂长，这么大事儿杨书记不可能不知道吧，县里领导没个态度么？”

    卢厂长这才抬头看了王建军一眼：“我刚才给局里打了个电话，县领导的意思是，谁惹的祸谁担责，要不我能跟你李叔想这招儿吗？这几个林场都穷得叮当响，哪有钱赔啊？”

    王建军眨眨眼：“那卢厂长，即使咱们厂把职工家属按住了，七道沟那两个林场呢？也要办木家具厂？”

    卢厂长一摆手：“那咱就不管了，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咱把自己家的事儿糊弄平了就行。”

    王建军很好奇，在他印象里魏斌就是个笑面虎，阴险得很，咋这几个厂长还这么维护他？

    从厂长室出来，王建军就开始琢磨咋跟杨书记说。

    故意去问这个很容易让杨书记起疑，最好找个理由。

    去临江市特研所看灵芝菌苗不就是个最好的理由？

    帮着去国营厂叹包装物算是顺道。

    想到这儿王建军自己都笑了。

    回到厂子赵勇和老爹都把苞米楼子弄完了，正往里装袋子，厂房里看着利索不少。

    “儿子，刚才厂领导找你干啥啊？不会是找你借钱吧？”

    王老蔫嘀嘀咕咕的。

    王建军都让他爹给逗笑了：“林场找咱借啥钱？是问了问办木家具厂的事儿，我这两天要去市里看看灵芝菌苗，顺道帮着林场问问包装物的事儿。”

    听王建军这么一说，王老蔫才放了心，继续进里面码袋子了。

    王建军看着笑呵呵的，可心里却挺不是滋味的。

    明明是魏斌犯的错，却要用几代人攒下的这点家底给他买单，凭什么？就凭他是个官？

    杨书记看着倒是一副忧国忧民的公仆样，王利是个典型的中山狼，能管你叫爹，也能把你嚼碎了咽下去。

    至于魏斌现在他还没法下定论，因为在他重生前的记忆里，魏斌并不受下面林场的待见，甚至都挺恨他。

    咋现在反过来了？无论是卢厂长还是李主席都很维护他，这倒让王建军有些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