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

    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一路疾驰，带着一阵燥热的疾风在废墟旁刹停。此时由于刚刚两人的尖叫惊动了不少人，在案发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在拍照、录像，远传原本还安坐在座位上的被美味的烧烤吸引的食客一看到警车也到了，意识到可能有大热闹，也陆陆续续向着废墟围了过来。

    “让开！让开！”身着警服的刘峰大声吼着，用力拨开身前的人群为身后的同事开道。

    前面的人群回头看到警察的到来又是一阵骚动，纷纷向两边褪去。刘峰奋力挤到人群的最前方，只见在一片残砖断瓦上，一动不动躺着两个年轻男子，这两个人胸前的衬衣已经被血水浸透，相距不过两米。而离这两人更近的不是看热闹的人群，而是一男一女。

    男子黑色的衬衣上能看出隐约沾染了一些血迹，此时正瘫坐在地上，大口穿着粗气，两腿之间的水渍，更是说明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如果不是双手在背后撑着，恐怕已经与那两人并排躺在了地上。

    一旁穿着短裙的女子已经顾不上走不走光了，浑身颤抖的瘫坐在瓦砾之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眼中流露出的惊恐仿佛要将她吞噬掉。

    “救护车呢？！”似是在回应刘峰的呼喊，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正迅速压过人群的嘈杂向这边驶来。

    正当刘峰回头看救护车时，身旁有人起身，轻轻拍了怕刘峰的肩膀。

    “两个人都已经不行了。”沉重的话语将刘峰的视线重新拉回地上躺着的两人身上。

    刘峰又看了眼身边的人，正是法医唐明礼，心里已经有数了。

    姗姗来迟的救护车似乎只是来印证唐明礼的看法，医护人员在摇摇头后重新回到了救护车上。远去的救护车正如远去的希望，最后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刘峰深深吸口气，抬头扫视了一圈被拉离到警戒线外的人群，开始了对现场的勘察。

    看到拿着相机对着地上脚印拍照的白飞，刘峰张张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暗自念叨：“现场人员太复杂，脚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刘峰也在现场周围四处搜查着，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将瘫软在地上的一对男女带回警局后，看着两人的状态实在太差，众人便先来到了会议室开会。

    “死者身份刚刚核实了，左边的是李丛，男，26岁，未婚，乐水峰灵区人。右边的叫张蒙，男，28岁，也是峰灵区人，上个月刚刚结婚。两人共同就职于一家保险公司。”白飞站在会议室中间，指着白板上还热乎的照片说道。

    “其余两个人呢？报警的那人和这两人什么关系？”许向明发问。

    “报告队长！报警人名叫崔禅，男，30岁，与这两人是同事关系。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名叫张琦，女25岁，与这两名死者是朋友关系。”

    “嗯”许向明点点头，示意白飞继续介绍下去。

    “因为崔禅昨天卖出了一笔比较大的保险单，所以今天带着女朋友张琦，请同部门的季瀚文和死者李丛、张蒙聚餐。”

    “五个人？”许向明瞬间眉头紧锁。

    “季瀚文呢？”刘峰追问道。

    白飞一时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只是很快便平静地答道“因为当时报警的人是崔禅，我们到的时候也只有崔禅和张琦在现场，也没有其他人跟他们交流，所以没想到...。”

    “直接说结果。”许向明眉头紧皱，盯着白飞说道。

    白飞刚刚恢复的镇静被这一句话重新打破，紧攥着背后的拳头回答道：“没带回来，不过潘翔和邢松已经去找了。”

    “明礼，你这边怎么样？”许向明转头看向一旁的法医唐明礼。

    唐明礼沉吟了一下说道：“两人的死亡时间很接近，都是被水果刀一类的利器刺杀身亡。嗯...可以说是一前一后。根据两人倒地的位置和身上的血迹喷溅判断，首先遇到凶手的应该是李丛，之后是张蒙。”老唐指着照片上两人身上的伤口说道。

    “李丛是胸部中一刀，这一刀并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刺伤了肺部，腹部中了两刀。死因是失血过多。而张蒙是胸前两刀，腹部五刀，胸部其中一刀正中心脏，是致命伤。头部还有一处伤痕应该是倒下时磕碰到了地上的砖头。”

    许向明看着白板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死者身上有凶手的DNA一类的线索吗？”

    唐明礼摇摇头说道：“没有检测出来。”

    “所以，你是通过李丛背上的喷射上的一些血渍推断出张蒙是在李丛倒下后被杀的。”刘峰喃喃道。

    “可以这么说，也只是推测。具体还是需要结合当事人的证词去判断。”

    “两人的倒下的距离大致有四至五米远，或者说，张蒙在被刺中后倒下，又朝着头部的方向爬行了一段距离。”刘峰看着白板上的一张拍摄死者位置的照片说道。

    “根据这个...还有这个。”刘峰指了指两张照片。分别是拍摄的地上的血渍，一处翘起的石板边缘有着些许剐蹭的痕迹，而下面则是一滩血渍。另一张照片则是张蒙头部的伤痕。

    “我们可以知道大概犯罪嫌疑人在杀害张蒙时，他倒下的位置是在这里。”

    “而嫌犯的位置应该就是在这儿附近。”一张现场的全景照片上，刘峰所指的位置正是李丛倒下的位置。

    看到刘峰所指的位置，会议室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太蹊跷了！

    “会不会...你的推测有偏差？”白飞怯怯地说道。

    随着白飞的疑问，又是一阵沉默，刘峰也没有言语，只是望向正在盯着投影放大的陷入思考的老唐。

    最终还是老唐开了口：“抛去逻辑不说，仅以现场的证据来判断，刘峰的推断...大概率是没错的。”

    “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在如此相近，甚至是同一时间被杀死，哪怕两人都喝了酒，你们觉得可能性有多大。”许向明看向众人问道。

    沉吟片刻刘峰说道：“以目前现场遗留的痕迹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两名死者甚至都没有反抗的痕迹？哪怕两人都喝醉了，也不至于张蒙在看到凶手杀了李丛后，连逃跑或者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吧？”许向明显然对于刘峰和唐明礼的推断保持一定的怀疑。

    但是刘峰和唐明礼相视一眼，都没能给出合理的答复。

    但是刘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向明又问道：“去看看那两个同死者一起吃饭的人怎么样了？如果精神状态平稳些了就抓紧时间询问。散会吧！”

    刘峰走出会议室，拍了拍唐明礼的肩膀：“老唐，英雄所见略同啊！”

    唐明礼摇摇头说道：“这也只是推测，毕竟两名死者如果跟凶手有过搏斗，最少身上会有一些打斗的痕迹，结果无论是从两人的衣物还是指甲缝里，都完全没有其他人的DNA。”

    刘峰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凶手是熟人作案呢？”

    “你是怀疑报案的那一对男女？”

    刘峰沉思了一下：“不排除这种可能，也只有熟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到。”

    见老唐不置可否，刘峰接着说道：“如果李丛和张蒙见到来的人是崔禅和张琦，会有防备吗？当崔禅把刀插入李丛的胸膛的时候，李丛会不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这呆滞的时间就浪费了他最后反抗的机会？”

    唐明礼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这么说，崔禅和张琦就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两个人。李丛被刺的时候，张蒙难道还不反抗或者逃跑？而且现场也没有发现凶器。”

    刘峰思索了一下：“我觉得凶器可能被凶手随身带走了。不过...试试吧，或许会有发现。”

    刘峰回过头正看见白飞踮起脚站在他和老唐身后认真地听着。

    “走打个配合。”

    白飞被突然转身的刘峰吓了一跳，突然听到刘峰对自己说话吓了一跳：“啊？”

    “嘭”的一声，刘峰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啊什么啊？你有充足的犯罪动机！”刘峰面对着愣在椅子上的崔禅说道。

    崔禅被刘峰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呆在椅子上，一时间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警官，我哪来的动机啊？李丛和张蒙我们最多都只是...朋友关系，平时也没什么矛盾。”崔禅摊着颤抖的双手急促的解释道，话音之中已经有了哭腔。

    “李丛和张蒙跟你女朋友张琦的关系，你不知道吗？”刘峰直视着崔禅的眉眼问道。

    “啥关系？”崔禅已经被刘峰这一连串的看似莫名其妙的盘问给彻底搞迷糊了。

    “张琦的手表和李丛的手表是情侣款。”

    又是一声“啊？”

    崔禅这次愣在椅子上的时间比刚刚刘峰问是不是他杀了李丛和张蒙的反应时间还要久了一点。

    “情侣手表...”

    刘峰没有催促崔禅，只是看着崔禅呆滞的神情，刘峰对熟人作案的猜测有了一些动摇。

    “那是上个月她生日，她爸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啊！”崔禅突然开口喊道。

    “所以买了情侣款还送给了女婿一个是吗？”刘峰不动声色地说道，字字诛心。

    “不可能，不可能！警官，你开玩笑的吧！”崔禅看着刘峰的眼中充满了渴望，渴望一句“是的”，甚至不用言语，只是一个点头。

    只是刘峰拿出手机举在了他的面前，上面赫然是死者李丛和张琦所带的情侣款手表。

    崔禅的眼神缓缓垂下，目光中希望的火光逐渐消逝，呆滞地看着地板。

    白飞好奇刘峰怎么一眼看出来是情侣款手表的，瞥了刘峰一眼，只是看到刘峰目不转睛地盯着崔禅，便忍住了好奇心，没有当场问出来。

    突然崔禅嗤笑了一声，随后就是一身响彻房间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死得好！”

    “我说为什么张琦生日不跟我过，为什么说要回家跟爸妈一起吃饭，为什么经常半夜加班，一个房地产销售，半夜加班，我还信了？哈哈哈哈！”

    刘峰看着精神已经近乎癫狂的崔禅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案发现场的一幕幕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闪着寒光的匕首，李丛吃惊的眼神，张蒙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倒退着，随即艰难地翻身，在地上拼命的缓慢爬行...

    这时转身望去，一对男女正步履蹒跚的向这边走了过来，瞥了眼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蒙，随即加快步伐向远处的黑暗走去。

    “咳咳咳咳...”兴许是笑的太激烈，崔禅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警官，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不知道张琦跟李丛的事。我和张琦过去的时候，见到李丛趴在地上，张蒙也倒在旁边，以为他俩都醉了，我跟张琦那贱人赶紧上去扶着李丛，结果刚一把李丛翻过来，就看见李丛身上都是血。”

    “然后呢？”

    “呼...”崔禅叹了口气说道：“然后我吓一跳，坐倒在地上，然后看着旁边也趴着的张蒙，犹豫了一下，就过去拍了拍他...”

    “见他没有反应，我把他也翻过来，结果他也已经死了。”

    “你们没有看见这边有其他人？”

    “没注意，我当时过来找他们的时候低着头在看手机，过了马路才把手机装兜里。”

    “然后呢？”

    “然后我就打了120和110。我和张琦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在那等着。”

    犹豫了一下崔禅接着说道：“也因为当时吓得腿软，走不了。”

    突然崔禅语调低沉了起来：“不过李丛死的真不亏，他该死！”

    刘峰叹了口气，线索太有限了，看崔禅这个状态，那么他和张琦的作案嫌疑基本也已经可以排除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有人听见张琦叫，就围过来看了，结果发现死人了，人就越来越多，大概不到十分钟，你们就来了。”

    “你想想有没有什么觉得可疑的地方，想到了随时告诉我。”刘峰冲着崔禅点了下头，带着白飞去找张琦。

    “问出什么没有？”刚走出询问室的刘峰迎面就就碰见了许向明。

    “嗯...暂时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让他再想想，我去问问张琦。”

    许向明点点头示意刘峰继续去忙。

    刘峰犹豫了一下说道：“从接警到现场，咱们用了大概7分钟左右。从崔禅的描述，李丛和张蒙去上厕所大概也就是十分钟。算上崔禅和张琦去找两名死者的时间，差不多在20到25分钟左右，不到半个小时。”

    许向明明白了刘峰想要说什么：“如果是凶手是步行，那么很可能会抄小路避开监控，如果是驾驶机动车，以那个时间和地点来看，附近几个路口人流量、车流量很大，这个排查工作会是一个大活。。”

    刘峰点点头接道：“总要试试。”

    许向明点了点头：“已经开始了。”

    刘峰愣了一下，释然地笑道：“不愧是许队！那就看张琦这边了。”

    “快去吧，一下两条人命，不能有丝毫懈怠。”

    看着许向明离开的身影，白飞轻轻地问：“峰哥，你怎么知道那是情侣手表的啊？我之前看了，还真看出来。”

    刘峰眼神闪过一片转瞬即逝的阴霾“这...就是直觉。”

    白飞疑惑地看着刘峰认真的神情还在思索，回过神来刘峰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哎，峰哥等等我！”白飞急忙追上刘峰，赶赴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