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媚的阳光静静地溜进鹿萍县招待所的房间内，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鸟鸣代替了手机的闹铃声把刘峰唤醒。刘峰微微皱眉，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窗外略带寒意的微风拂来，清新的空气无声地带走了刘峰最后一丝困意。

    “啊~唔...”刘峰伸了个懒腰，脊柱发出一阵沉闷的爆裂声，好久没有睡的如此静心了，一夜无梦真是舒服啊！刘峰看了看手机，刚刚七点半，窗外已经闻到了远处村庄里飘来的丝丝烟火味。

    刘峰洗漱完，穿好衣服，慢悠悠地走到电梯口，一边拿出手机，准备问小齐起床没有，一边按下了电梯上行键。

    刘峰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电梯也随之开门，“IfIdieyong，burymeinsatin。Laymedownonabedofroses，sinkmeintheriveratdawn...”小齐刚从衣服里拿出手机，与正准备进电梯的刘峰撞了个正着。

    “师傅？”

    “我还想着你没起呢，给你打电话喊你吃早饭去。”刘峰走进电梯，挂断了电话。

    听到这，原本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的小齐，瞬间委屈地撇起了嘴，眼眶里瞬间弥漫起了水雾。

    “师傅啊！你知道我多惨吗！”小齐的哭喊从电梯里直穿刘峰心灵。

    刘峰抠了抠耳朵，“好了好了，别喊别喊，你这是要叫醒一栋楼的人啊！昨晚回去不是好好的吗？”

    “我昨天中午没吃饭，昨天晚上也没吃饭，好不容易凌晨办完案子，回来准备随便点个外卖吃，结果...”

    “啊？”刘峰一脸懵地看着小齐。

    “凌晨是不是没有外卖了？正常，毕竟县里不像市里，我请你吃早饭去，管饱。”

    “不是！”小齐嘴唇颤抖着说道。

    “昨晚回来以后，我晕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了，刚回到房间，蹲在那换个鞋，再站起来的时候，两眼一黑直接晕倒了。”

    “啊？”刘峰的懵逼程度更添一分。

    “你昨天基本没咋吃饭，又忙到凌晨，这是低血糖吧...。”

    “然后我再睁眼的时候就到了今天早上，然后还要继续工作。”小齐说到这似乎连委屈的力气都没了，幽幽叹口气，靠在电梯角，一脸生无可恋。

    “咳咳...”刘峰用手握拳堵着自己的嘴，强忍着笑。

    “案子破了，你今天放假了，好好休息，报告我写就行。”

    见小齐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刘峰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周双休，有机会我帮你约郭曦曦，撮合你俩，期间花销我包了。”

    说完刘峰再看向小齐。小齐哪还有半点垂头丧气的样子，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刘峰，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朵上了。

    看到小齐得意的样子，刘峰也跟乐呵起来“走，带你去吃早饭。”

    刘峰驱车带着小齐来到县城里一家不大的早餐店里，门面虽小，但是人声鼎沸。

    “老板，两碗胡辣汤，8块钱肉煎包，两个茶叶蛋，两根油条。”刘峰没扫菜单一眼，一边趁机抢了最后一个空桌子一边喊道。

    “师傅，你咋对这这么熟？”小齐拿起纸巾，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

    “之前来这办过案子，这的胡辣汤一绝，在咱们这想喝一碗正宗的河南胡辣汤可不容易，尝尝。”

    “嘿嘿”小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冲刘峰笑笑，随即冲正在忙碌的早餐店老板喊道“老板，再加一碗胡辣汤！”

    刘峰笑着摇摇头“你小子。”

    不消几分钟，三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胡辣汤端上了桌面，配上表面金黄，背面边沿酥脆的水煎包，让两人胃口大开。

    刘峰咬了口水煎包，鲜美的羊肉在嘴里融化四溢开来，徐徐热气从煎包里冒了出来。

    “呼...”刚刚喝了几口胡辣汤的小齐舒服的长长出了口气，胡椒的辣味和羊肉的鲜味完美融合在这一碗汤里，一口下肚，暖意从胃部逐渐蔓延到小齐全身。

    “清早一碗胡辣汤真是...提神醒脑！”

    刘峰看着小齐满脸开心的“呼哈”地吹着热气的样子，微微一笑，一如当年海雷带着刘峰第一次来到这个店的样子。

    刘峰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小齐。“小齐啊！”

    “哎，师傅...”小齐刚塞进嘴里一大个煎包，含糊地回应道。

    看着刘峰正襟危坐，双手撑在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小齐心里犯嘀咕：“完犊子，应该先给师傅剥鸡蛋的。”

    “你把手机铃声换了吧。”

    “这就剥。”

    “啊？”两人同时愣住。

    “我说，你把手机铃声给换了。”

    “哦哦，好！师傅，我觉得挺好听的啊，你觉得不好听啊？”

    “不好听。”

    “哦，那这就换。”小齐边说边拿出手机捯饬着。

    小齐换了铃声以后，举着手机冲刘峰说道“师傅，你再试试，听听这首喜欢不？”

    刘峰白了小齐一眼“吃饭，哪那么多事？”

    小齐收起手机小声嘀咕道：“不是你说要换铃声的吗？”

    就在这时，刘峰的手机响起，是白飞。

    “刘队，早啊！”

    “嗯，早，怎么了？”

    “昨天晚上，知道张丽死亡后，我试着联系张丽的家属了。但是...联系不上。”

    听到这，刘峰微微皱眉“具体什么情况？”

    “张丽现在的直属亲属只有她女儿，她女儿的手机号昨晚我们也查到了，但是联系不上。”

    “嗯...你把资料发我，你这边再试着联系一下。”

    “好的。”

    小齐刚开始喝起了第二碗胡辣汤，见刘峰这边又接到电话，怯怯地问道：“师傅，不会又要加班吧？”

    “叮咚”白飞已经把张丽女儿的资料发到了刘峰手机上。

    刘峰一边看着资料一边说道：“没事，小事，加班倒也不至于。”

    “哦...”小齐呆呆地喝着胡辣汤，看着刘峰手指飞快地拨打着一个号码。

    “嘟——嘟——嘟——”手机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刘峰挂断电话，又埋头吃起了饭。

    小齐按耐不住好奇追问道“师傅，咋了？”

    刘峰大口吃着煎包，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唔...张丽尸体找到了，白飞通知张丽的亲属呢，结果一直联系不上她女儿...”

    刘峰和着一口热乎乎的胡辣汤，咽下了口中的煎包接着说道：“不过她女儿离这也不算特别远，在山里的一个叫沁园的小学教学。”

    “啥？”

    “张丽的女儿...”

    刘峰正说着，突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竟是郭曦曦。刘峰看了看埋头嗷嗷干饭的小齐接通了电话。

    “喂，刘队，周六日有时间吗？上次说请我们吃饭呢！某人可一直等着呢！”郭曦曦刚说完，旁边一声微不可闻地娇嗔传来。

    “啊？哦哦，吃饭嘛，当然！不过我和小齐这时候在鹿萍办案呢，等我们回去了，第一时间请你们吃饭。”

    “鹿萍？这么巧！我们一会儿要经过那！”郭曦曦惊喜的喊声让刘峰一时间分不清她们要来鹿萍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咳咳...其实也不太巧，我一会儿就走了，要去北边山里一趟。”

    “啊？我们也去山里！这也太巧了吧！”郭曦曦兴奋地喊道。

    刘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幸亏郭曦曦追问道“你去山里干嘛啊？”

    “办案。你们呢？”

    “我们去山里的一个叫沁园的小学捐赠物资，小齐上次跟我们一起去过的。”

    听到这，刘峰挑挑眉，看向了小齐。

    小齐只好再次放下手中的勺子，端端正正地坐好，等着刘峰的指示。

    “那巧了，我也要去沁园小学。你们来鹿萍后，咱们汇合，一起去也行。”

    这下轮到郭曦曦愣住了“这么巧吗？”

    不过只是瞬间郭曦曦就回过神，立刻接道“我们这就出发了，一会儿见！”

    刘峰放下手机，一声不吭地盯着小齐。这时小齐准备伸手拿桌上的餐巾纸，抬头却看到刘峰复杂的眼神，又将手收了回去。

    小齐被刘峰看的直发毛，吸了吸被胡辣汤辣出的鼻涕，也没敢擦“师傅，咱吃个早饭一波三折的...有啥事你就说，你这么盯着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咋了嘛...。”

    刘峰暗自斟酌了一下措辞：“是这样的，我刚刚帮你预约了郭记者，今天不加班，旅游。”

    小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傅，你真的说一不二啊！这效率嘎嘎的！”

    “她约你一起爬山...”

    “爬山？”

    “对！还是你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沁园小学。”

    “嘿嘿，师傅，你说啥呢！我们就是...先交个朋友，不算约会。”

    “人家一会儿来这找你。”

    小齐头一仰，鼻孔对着刘峰，倒吸一口凉气“师傅，你牛！不愧是能当我师傅的男人！”

    刘峰剥开一个鸡蛋扔进小齐的碗里，看了看小齐昨晚在井底弄得脏兮兮的衣服说道：“赶紧吃吧，人家过会就来了，你好歹回宾馆洗洗头，换身干净的衣服。”

    小齐“嘿嘿”一笑，抱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吃过早饭，分头行动。小齐去买新衣服，回宾馆洗澡，刘峰则跟许向明汇报完昨晚的调查结果后来到了县公安局和孙阳对接之后的工作。

    眨眼间一个多小时已经悄然过去，刘峰和小齐在县公安局门口的车里坐着等待着郭曦曦的到来，如果刘峰没猜错，应该还有葛颖。

    “你们上次去沁园小学，有没有见到一个女老师，叫辛悦。”刘峰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问小齐。

    “辛老师？见到了！人很好，很温柔，很漂亮的一个女老师。”

    刘峰撇撇嘴，白了小齐一眼：“她漂亮，郭记者漂亮？”

    小齐不好意思笑笑“都挺漂亮的。”

    刘峰叹了口气：“这个辛悦是张丽的女儿。”

    小齐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峰“我说辛老师的眼睛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这个辛悦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漂亮。”

    “嗯...就是，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很阳光，感觉都不会大声说话。学校的条件很差，但是她能坚持在那支教一年多，挺不容易的，而且我私下跟她聊过，她打算一直在那待下去，直到把山里的孩子们都送出去...是一个很善良，很坚强的女孩。”

    刘峰“啧”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师傅，那今天咱们去那是...”

    “嗯，没事，到时候我去跟她说吧。”

    小齐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车窗外远方的大山。

    这个沁园小学是周围几个山头内唯一的一个小学，学校面积不大，学生也只有三十多个，不多。在那上学的孩子家庭条件都不好，父母也实在无力在市区，甚至是县里买一套房子给他们的孩子上学用，有些孩子的家庭甚至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满足。

    层峦叠嶂，仿佛把一切繁华与喧嚣都隔离在外，甚至几乎包括了他们走出大山的希望。而这所建在山里的小学是孩子们未来走出重重大山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的道路。多年以来，来支教的老师你来我往，最后也只剩下了三名老师还在坚守，而辛悦就是其中之一。

    刘峰看着手机上辛悦的照片，乌黑笔直的长发，眼神明媚、清澈，微笑的嘴角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而刘峰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她母亲被杀的消息告诉这个如阳光般绚烂的女孩，让这个或许如小齐所说的...温柔、善良、坚强的女孩来认尸。

    刘峰瞥了一眼驾驶位的小齐，原本精神焕发的小齐此时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傅，我觉得...有时候命运这事，挺不公平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通俗点，人各有命。咱们这行干的久了，你就会发现电影里都是好人有好报，但是现实中...很多时候不是这样的。”

    小齐没有接话，还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青山。

    “做人不应不善良，也不能太善良。”

    “不善，心亏。有些人作了案，整天心虚，担惊受怕，就算一时间没抓到他，他自己也会时刻处于内心的煎熬中。之前有个逃了十年的案犯自首了。自首后，他坐在审讯室里，释然的笑了，似乎被抓才是他一直渴望的。”

    “太善，一直悲天悯人，见不得一点苦难，尤其是苦难落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比落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通常这两种人都不会太长寿。”

    小齐低下头：“可是，师傅，道理我懂，只是...做不到。”

    “小齐，你还年轻，以后慢慢会经历很多事，遇到很多人。有些道理，只靠别人说是没用的，有些坑，还是要自己掉进去才能记住。”

    顿了顿，刘峰接着说道：“当然，我还是不希望你会经历太多复杂的事情，成长是有代价的，越极速的成长，代价也就越大。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你只需要记住，人有力尽时，只要问心无愧，就能坦荡行于世间。”

    “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挺欣慰的，至少你不是那种人。”

    小齐疑惑地看向刘峰：“那种人？”

    刘峰点点头，反而没有看小齐而是看向远方的青山：“有些人天性凉薄，对于人世间的一些都漠不关心，仿佛机器一般，没有温度，只考虑利弊，没有感情。”

    “我不会是这种人，我可是警察啊！”小齐瞬间激动地喊了出来。

    刘峰笑笑揉了揉小齐的头：“我在夸你心地善良，三观正！”

    小齐“嘿嘿”地笑了起来，似乎刚刚的阴霾都被刘峰的夸奖驱散，转眼望去，车外阳光明媚，流金似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