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终是来到了御书房。

    看到了那个即位七百八十三年的老皇帝。

    因为没能破入第六境，所以他已经显出了老态。

    和天下所有垂垂老矣的老人一样，他头发花白，脸上满是褶子，眼袋也重得垂了下来，眼角附近还有极其明显的老年斑。

    但和别的老人不一样的是，尽管他的眼睛已经浑浊，看他眼里的光却极为炽盛，比书房两边跳跃的灯火都要炽盛，甚至像一把剑，看得顾渊内心有些发毛。

    此时，顾渊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三岁就敢杀人的秦舞阳，在见到始皇帝之后会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身居上位者，久而久之都会养成一股气势。

    这股气势和修士的灵压不同，灵压是通过体内灵力和天地灵气共鸣，对人产生外在的压力。

    而上位者的气势，是直接对人的内在灵魂施压。

    就如眼前这个在龙椅上坐了七百八十三年的老皇帝赵征。

    他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只平静地看着顾渊而已，就让顾渊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草民顾渊，参见陛下。”

    顾渊正欲行礼，赵征却摆了摆手。

    立时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顾渊。

    “顾卿不必多礼。”

    赵征慈善和蔼地笑着：

    “顾卿乃裴卿夫君，又是李卿师弟，所作文章更是才华横溢，堪为大苍麒麟儿，朕赐顾卿特权，今后可见朕不跪。”

    顾渊知道老皇帝肯定会示好，但没想到老皇帝一上来就给了自己特权。

    在苍国，唯有十大列侯，以及七大世家之主，才有见帝不跪的特权。

    老皇帝对自己的重视程度……

    倒是比预想之中还要高上许多。

    “顾卿，你这文章，朕反复看了好几遍，虽有雄才大略，却总觉得意犹未尽，不知是朕感觉错了，还是顾卿有所隐藏？”

    顾渊心里呵呵一笑。

    虽然知道特权不是白给的，但这老皇帝也太心急了！

    “陛下的感觉自然没错，但草民也未曾想过隐藏。”

    顾渊从容地应对道：

    “草民文考所作文章，共提了五条治国建议，并非是臣只想到五条，而是时间只允许臣写下五条。

    当时众考生都交卷，只有草民还在作文，草民不忍众考生苦等，是以写完五条建议便匆匆收尾，还望陛下恕罪。”

    老皇帝哈哈一笑，对顾渊这回答非常满意：

    “既如此，顾卿剩下的治国建议，可否与朕说说。”

    一切都在顾渊的预料之中，顾渊佯装纠结：

    “草民还有四条建议，只是这四条建议……草民不太敢说啊。”

    老皇帝岂能看不出顾渊的心思，笑道：

    “顾卿所提建议若真能使我苍国日益强盛，顾卿便是我苍国福星，谁敢动顾卿一根手指头，朕立斩不赦！”

    顾渊继续演着戏，又和老皇帝适度拉扯一番，方才说道：

    “草民剩下四条建议，分别是：

    一，培养教育官吏，要让教育落到实处，要让科举成为百姓真正的通天路。

    二，加重对贪官污吏的惩罚，正所谓严刑厚赏，刑不严，则法不立。

    三，重视百姓，重审冤假错案，不仅安抚了民心，也进一步加强了法治。

    四，整治虚报冒领，贪污浪费，对财务节制，富国裕民者予以表彰。”

    老皇帝听得非常认真，虽然顾渊提的四条建议，和文章里的五条建议一样都是老生常谈。

    但这四条建议其实往深了想，是要得罪很多利益集团的，顾渊敢于提这四条建议，也难怪刚才要让他庇佑了。

    最重要的是，顾渊文章里的五条建议，是都给出了相应的规则法条。

    不出意外的话，顾渊刚才所提的四条建议，也会给出相对应的解决办法。

    这也是老皇帝真正的期待。

    毕竟建议这种东西，有点见识有点胆气的都能提，都敢提。

    但只提建议不给解决的方案，那建议提得再多有什么用？

    “关于刚才所提四条建议，草民也有些想法……”

    顾渊确实也给出了相关的解决方案。

    在文考的时候，顾渊就已经想得很好了。

    再加上有赵秉忠状元卷可抄，顾渊再润色一下，说得天花乱坠，听得老皇帝一愣一愣。

    其实还是老皇帝太看重顾渊了，主动将对话的主动权交到了顾渊手里，让顾渊掌握了对话节奏。

    要不然老皇帝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顾渊虽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总结起来也就是重罚重赏，依法而至罢了。

    当然，顾渊提出的相关法律条文还是很有价值，极具前瞻性，毕竟这个世界法家尚未完善，而顾渊穿越前的世界，法治已经发展数千年了。

    所以不仅是老皇帝听得一愣一愣，垂手候在旁边的李法，也听得时而两眼发光，时而皱眉深思，时而欣喜若狂。

    顾渊一套说下来，说得自己口干舌燥，却也说得老皇帝和李法连连称叹。

    尤其是老皇帝，兴奋得拍案而起，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渊，像是看到了苍国的未来。

    “顾卿，大才，大才啊！”

    老皇帝拍着顾渊的肩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哪怕那日裴浅雪一剑破甲九万八，连下虞国七城的消息传回皇宫，他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

    为什么？因为他已经过了意气风发，只想开疆扩土的年纪。

    他越发感觉到，开疆扩土很难，但治国昌盛更难。

    良将易得，而顾渊这样的治国大才难得！

    “顾卿，你腹有良策，善于立法，不如……朕封你为廷尉如何？”

    老皇帝在看到顾渊文考所作文章时，就有了让顾渊担任廷尉的念头，如今更是完全确定，顾渊完全可以胜任廷尉之职，甚至……廷尉一职非顾渊莫属！

    “廷尉？！”

    顾渊眉头微挑。

    苍国有三公九卿，廷尉便是九卿之一。

    廷尉的职责是负责司法审判，可修改律令，可管理刑狱，还可逮捕、审判关押王公贵族。

    如果老皇帝真要大力推行法制，那廷尉之职权，几乎可以排在九卿之首！

    从一介庶民，到官居二品，位列九卿，俯瞰一国苍茫……

    虽然顾渊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觉有些梦幻。

    可这并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发生的事情！

    什么叫一步登天，顾渊这大概就算是一步登天了！

    顾渊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

    老皇帝看到顾渊笑了，笑得更开心了。

    看到老皇帝笑得更开心了，顾渊不仅脸上笑了，心里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