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问晋子野。

    晋子野挠了挠头：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裴侯一剑破甲九万八的消息传回平阳的时候，很多修士都对此有过疑惑。

    裴侯惊才绝艳，未来必入剑炉，成为剑圣的可能都很大，按理来说，她应当尽量避免造下杀孽，可她非但没有克制，反而在入了五境之后提剑大破虞军，如果裴侯没有特殊手段，那此事一定会对她未来修行造成巨大阻碍。

    不过……”

    晋子野笑道：

    “以裴侯的身份地位，大概率是有特殊手段化解杀孽，所以才会剑破虞军的。”

    顾渊点了点头，理应如此才对。

    毕竟裴浅雪没道理为了封侯拜将，断绝修行前路。

    世俗帝国的列侯也好，上将军也罢，和进入剑炉超脱红尘比起来，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裴浅雪身为太阿学宫第一天才，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裴浅雪依旧选择一剑破甲九万八，那必然是有底牌。

    “我连生死危机都没彻底解决呢，还去担心裴浅雪的修行？没道理的！”

    顾渊自嘲一笑，不再去想这事。

    “您是……顾渊顾公子吧？”

    顾渊和晋子野原本只想随意找个位置坐坐，喝点好酒吃点好菜开心开心，结果才刚坐下，掌柜居然亲自过来了。

    掌柜脸上堆满了笑，弯着腰，语气恭敬中还带着点讨好：

    “顾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不胜荣幸，还请去醉楼雅间落座？”

    醉春楼，当然不只是一座楼的，而是有三楼一院。

    顾渊和晋子野此时坐的，就是最普通的那座楼，而地位超然的，则会前往春楼，身份再尊贵的，就会被邀请去醉楼。

    醉楼不仅富丽堂皇，而且足有七层之高，若坐在醉楼高处，视野之开阔，几乎能看见小半座平阳城，可谓是赏景胜地。

    不过能落座醉楼者已是少数，有资格坐醉楼三层以上者，更是少之又少了。

    醉楼的雅间，则只配置于五至七层，能入醉楼雅间者，无不是最顶级的王公贵族，世家豪门之人。

    顾渊还不知其中门道，晋子野却已惊叫了起来：

    “醉楼，雅间？掌柜的，你没开玩笑？”

    掌柜似乎被吓了一跳，严肃道：

    “顾公子面前，小的怎敢说笑？”

    晋子野愣愣地看着顾渊，旋即大笑起来：

    “顾渊，哦不对，顾哥哥，弟弟跟着你享福啦！

    弟弟以前顶多去春楼坐了坐，万万没想到，此生不仅有机会去醉楼，还能去醉楼雅间！”

    一边笑着，晋子野一边抬手擦拭眼角，似乎喜极而泣。

    顾渊猜也猜到，醉楼雅间意味着什么了。

    见晋子野玩笑演戏，顾渊也就顺势道：

    “既然都要去醉楼雅间了，那也不能只点两坛醉春酿了，未免小家子气了，掌柜的，来十坛醉春酿，再把你家招牌菜都来上一遍！”

    晋子野感激涕零，几欲下跪：

    “义父，果真吗？”

    顾渊嘴角抽搐，这家伙的戏可真足啊！

    “好了好了，戏太多了，做作得我想吐。”

    顾渊哭笑不得给了晋子野一个白眼，晋子野这才作罢。

    不过去醉楼雅间的路上，晋子野还是比平时更加欢快灵动，左顾右盼，上蹦下跳，像只猴子。

    看得出来，能去醉楼雅间，晋子野是真高兴。

    顾渊本来对去醉楼雅间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感受，但看到晋子野这么高兴，也不由高兴了起来。

    晋子野是他的朋友，能让朋友高兴，自然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在穿过醉春院，朝着醉楼走去的时候。

    顾渊的心态就开始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因为醉春院和另外两座楼中的客人都对他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于是顾渊开始为前往醉楼雅间这件事本身感到高兴。

    顾渊就是个很俗的人，几天前他还是遭人厌弃的短命废物，如今却成了云端上的人物，无论酒楼小二、舞女，还是楼中商贾贵族，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顾公子”，这种感觉自然让他享受和迷恋。

    当顾渊来到醉楼六层雅间，听到弦乐弹唱，看到女子剑舞，就更觉能入醉楼雅间，当真是一大幸事。

    顾渊来到窗边远远眺望，小半座平阳城便尽收眼底！

    虽已夜深，平阳城却灯火攒动，宛如一条人间星河，璀璨绚烂，美不胜收。

    顾渊拍着栏杆，忽有豪情：

    “子野，你看这夜色……”

    晋子野快步走来，满脸兴奋：

    “心有所感，要作诗词？我让人拿笔墨来！”

    顾渊闻言，尴尬不已，慌忙阻拦：

    “我只是想说这夜色真好看。”

    晋子野表情古怪：

    “你可是读书人诶，一句真好看就完了？”

    顾渊意兴索然，暗自吐槽：

    “以前我都一句牛逼走天下的，现在我都不说牛逼改说好看了，难道还没有读书人的文雅风范？”

    晋子野见顾渊脸上笑容微僵，连忙改口：

    “诗词这玩意儿要灵感，不说这个了，酒菜来了，来，喝酒喝酒！”

    顾渊正要和晋子野举杯畅饮呢。

    不曾想，这时候却有稚嫩声音从门外传来：

    “作诗作词都不会，还自称读书人呢？”

    话语之中，满是鄙夷。

    顾渊微微错愕。

    合着艺术还真来源于生活。

    小说里反派挑衅，主角文抄公打脸的剧情，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可是……

    自己当不了文抄公啊！

    自己又不是钻研古诗词的，会背的古诗词本来就不多，还都已经出现在这世上了。

    那自己怎么打脸反派啊？

    顾渊还在这思忖呢，晋子野却已经推门而出：

    “谁啊？知道雅间里的是谁吗？裴侯的未来夫君，顾渊顾公子！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嘲讽顾……呃……方、方公子？”

    晋子野的声音由高转低，底气越发不足，紧接着便是心虚地讪讪笑声。

    顾渊走过去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锦绣，眉宇之间，贵气逼人，腰间一块美玉，上面刻着个“方”字。

    顾渊记得方抱虚腰间也有这么一块玉佩，再结合晋子野的态度，不难猜测这少年便是……

    方抱虚的弟弟，方秋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