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伦斯，别对人家太苛刻了。”

    凯瑟琳将脑袋微微侧过来，低声道：“我站在莱瑞拉这一边，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苛刻？凯瑟琳，你可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一切都证明，我们是最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人。而她......”

    弗洛伦斯的话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瞅了莱瑞拉一眼，又迅速转开自己的眼睛，将目光投在远处某个点上。不过，可以从她失焦的瞳孔看出，她的思绪已经飘向了另一个世界。

    “改变世界吗......”

    莱瑞拉喃喃道。

    她仿佛在片刻之间从表彰台上走了下来，然后毫无预兆地径直走进了地狱。

    眼前的景象俨然发生了变化。

    台下坐着的不再是仪表整洁的学生。

    鬼魂和活人错杂着坐下，一个个直勾勾地望着她。

    鬼魂眼中已流不出一滴眼泪。

    痛苦，无声的痛苦。

    人们眼中也不再有活力和希望——他们的目光如同死尸一般，见多了死亡，连活人也染上了尸臭味。

    麻木，彻底的麻木。

    窗外，魔法相互撞击的声音响彻天空，火花弥漫，一片混乱。

    骑士与魔法师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流淌在焦土上，仿佛在为这片土地染上一抹抹悲伤的颜色。断壁残垣、废墟瓦砾随处可见。那些曾经是家园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片片废墟。

    人们哭泣，人们流血。

    西贝大陆有数千年历史，期间大大小小战役不断。

    但是，这块历尽折磨的土地，将在他们这一代，面临最大的灾难。

    整个大陆都会毁灭，是的，整片大陆！

    从东边的沃尔丁堡到西边的萨洛姆湾，从南边的加蓬到北边的布尔菲斯，全部都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莱瑞拉同学。”

    奖章被别在莱瑞拉的领子上。

    莱瑞拉低下头。

    “你们站在这里，是因为......”

    红色绶带刺眼得不得了。

    “你们的勇敢......”

    红色勋章，是玛纳斯第三等的勋章。

    “你们将玛纳斯从被袭击的危险中解救出来，你们......”

    原来获得认可是这样容易的事情。

    莱瑞拉想。

    只需要在某些事情中展示一点点的勇气和一点点的责任感，就可以获得人们的认可。

    那为什么上辈子，自己投入了全部的勇气和责任感，去修补一个天大的谎言，却没有人给她授勋呢？

    “实话说，莱瑞拉，你真实适合当演员。上个台的时间里，你的表情变了好几次。”

    弗洛伦斯将红色勋章从衣服上取下来，放在大拇指指甲盖上，像掷硬币那样弹到空中，在它掉下来的一瞬间将它捏进手心。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

    她将红色勋章揣进口袋。

    莉迪亚斜了她一眼。

    莱瑞拉也将勋章摘下来，放进口袋，不过手却没离开勋章。

    “确实没什么用。”

    她道。

    “一种装饰罢了。”

    红色勋章表面是一层薄薄的黄金。

    如果把这玩意儿送给一条龙，大约会被那种特别喜欢亮晶晶东西的生物捧在手心里把玩。

    对，比如斯坦贝克·赛门这家伙。

    但在她手里......

    “这个勋章表面是黄金，对吧？”

    “只有局部是很薄很薄的黄金。”

    【如果我在玛纳斯，高低赚几十个勋章回来！】

    【请问玛纳斯圣殿招生官的联系方式，谢谢】

    【我是学生，给我】

    【这就是最高学府的含金量吗！】

    【真·含金量】

    “在哪里可以将这上面的黄金取下来？”

    “找个金店？”

    “最近的店在哪？”

    “诺里奇城？奥罗城？我不知道，反正城市里肯定有，镇子或者村子就不知道了。”

    “莱瑞拉，你要黄金干什么？”

    干什么？

    我穷呀！

    我攒钱呀！

    莱瑞拉在心中呐喊。

    如果是上辈子那个十六岁的莱瑞拉，大约会受宠若惊地将勋章放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

    不过对于这辈子的她来说，勋章的光辉在走下台的一瞬间褪去，只剩下它的金钱价值。

    她紧紧握住勋章，将其置于手心，感受其冰凉的触感。

    黄金的温度，冷得让人有点难受。

    “我又不像弗洛伦斯，勋章多得都可以当圣诞树装饰了！我只是偶尔得一两次，不准备在我老了之后还做一个展示墙，专门展示早年在玛纳斯圣殿获得的勋章。”

    【哈哈哈哈哈哈好！】

    【精准打击！】

    【牛，别人收集珠宝，芳姐收集勋章】

    【珠宝？哼，小儿科！咱们芳姐才不看呢！】

    【是哦，原书里，芳姐还真的搞了一个小房间，里面那一面墙专门放玛纳斯圣殿的东西。】

    【对，而且真的很多勋章】

    【不愧是芳姐，怎么都不ooc】

    【哈哈哈哈，对未来沉稳大方的芳姐还是有点ooc的】

    弗洛伦斯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

    “是吗？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的声线中隐藏着一丝颤抖。

    莉迪亚损道：“你肯定会！”

    莱瑞拉补充：“跟孔雀开屏似的！”

    莉迪亚：“人家孔雀开屏抖羽毛，你弗洛伦斯一开屏，刷——满满是勋章！”

    莱瑞拉：“各种各样的勋章，自带光环！”

    这俩你一言我一语，并无人注意到弗洛伦斯已经将勋章又摸了出来，拿在手上摩挲着......

    “晚安，两位。”

    莱瑞拉谨慎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马克西，马克西？”

    马克西从盒子里钻出来，化作青烟悬浮在空中。

    “今天有人进来了。”

    莱瑞拉打开抽屉的手顿住了。

    “谁？”

    “一个女人，带着黑色鸟嘴一样的帽子。”

    虽然描述少得可怜，可莱瑞拉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哪位了。

    卢卡斯夫人，出了名严厉且不讨人喜欢的夫人。

    冬日般苍白的皮肤，黑色鸟嘴形帽子，目光锐利如同鹰眼。

    她就像一座不可靠近的冰山。

    “那是卢卡斯夫人。管理我们的宿舍。”

    马克西一拍脑袋。

    “怪不得她有钥匙！”

    “她进来干什么？”

    “找东西？”

    马克西的手指在空中化了一个圈。

    “哪里都找了，但似乎没找到什么，因为她没带任何东西走。”

    那可不一定是没找到什么。

    她指着自己书架。

    “这里翻了吗？”

    “翻了。”

    “那她......有没有从书架上拿出书？”

    汗水从莱瑞拉的额头滑落，沿着鼻梁和脸颊流淌下来，仿佛一条条冰冷的蛇在皮肤上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