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抚摸着镶嵌着金蔷薇装饰的镜子和摆满古西北语书籍的书架。

    “你们怎么还在学这些东西？哎哟——”

    马克西用力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差点没把他自己压得魂飞魄散。

    【知识的力量】

    【知识的重量】

    【知识的压力】

    【知识的威力】

    ......

    莱瑞拉吭哧吭哧地从地上抬起古西北语字典，将孱弱的魂魄从书下头解救出来。

    “当心，你的灵魂还不太稳定。”

    卸去重负的马克西“哧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在房间里又蹦又跳的，简直像是一个丑态紧促的小丑！但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没想到，我真的有机会回来，预言之子说的是真的！”

    “我终于又回到了玛纳斯圣殿！”

    在这里的时光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虽然他在这里算不上出众，甚至生活捉襟见肘，但这里的人们也不会将他当作马戏团的猴子。

    “我还记得这本书，对，就是这本！当时是和蔼可亲的艾克老师给我们上的。还有这本，好像是玛娜克老师，就是她把我带进学校里的......”

    “玛娜克老师现在还在学校里，不过她已经一百多岁了，几乎不上课了；她现在经常去花园里给花浇浇水，等你的灵魂稳定之后，我可以带你去见她，”莱瑞拉道：“当然，你绝对不可以说关于预言之子的一个字！”

    “玛娜克老师还在学校！”

    马克西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仿佛在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悲痛。

    他的手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手掌，肩膀也在轻微地颤抖，就像风中的落叶，无力抵抗那注定的命运。

    如果灵魂可以流泪，这个时候他已经哭出来了。

    “这，这真是太好了......不过还是算了。”

    “......”

    “老师说不定要埋怨我不来上课......”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在无声地吞噬着他。

    莱瑞拉拍了怕他的肩膀。

    马克西的学业还没有完成，算不上玛纳斯的毕业生。不知道圣殿会不会宽容到招一个鬼魂当学生。

    莱瑞拉划定好了他的自由活动空间，将盒子放在地毯上。

    约法三章什么的，还是等他难受完了再说吧。

    她打开衣柜，找下午可穿的衣服。

    这件颜色太鲜艳，招摇得像孔雀。

    这件太土，真的不愿意穿了。

    这件太沉闷，显得无趣。

    ......

    几乎将所有衣服都扔在床上，莱瑞拉长叹一口气，干脆将自己也扔在床上。她耷拉着手脚，几乎将自己完完全全地舒展成了一个“大”字。

    没衣服可以穿。

    真的没有。

    原来自己当年在玛纳斯圣殿也这么穷的吗！

    觉得自己穷了一辈子的莱瑞拉如是感慨。

    在玛纳斯圣殿也穷。

    被卖到村子里时也穷。

    去龙族领地时也穷。

    回尼斯找母亲时也穷。

    在科尔切斯特求生时也穷。

    ......

    反正没什么时候是不穷的。

    连在建立了非人类联合王国之后，自己还要天天为国库担忧！

    下午。

    表彰大会。

    莱瑞拉和好几个同学一起坐在第一排，等待被老师点名，然后上台接受表彰。表彰理由是：在实战课堂上体现出智慧勇敢的美德，保护他人的生命与玛纳斯圣殿本身。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挑选出了一条朴素至极的黑色裙子，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白天鹅中的丑小鸭。

    “莱瑞拉，你需要胸针吗？”

    莉迪亚从第二排探脑袋过来。

    “着装要求是‘正装’，有胸针会显得好一些。”

    “谢谢，”莱瑞拉惜字如金：“但......”

    “恰巧是红色的，和我的眼睛颜色不搭，”莉迪亚说：“我觉得更适合你。”

    说着，她伸出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越过椅子，将自己的胸针别在莱瑞拉的领口下方，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格蕾丝——”

    “芭芭拉——”

    “弗洛伦斯——”

    被叫到的人一个个上台。

    弗洛伦斯在经过莱瑞拉的时候，向她眨了眨左眼。

    莱瑞拉紧张得没看见。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台上主持人，生怕在自己听到名字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站起来、走上台。

    “莱瑞拉——”

    尽管已经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在自己的名字被叫道的那一瞬间，莱瑞拉还是感觉自己的内心泛起了波澜。

    她站了两次，才彻底站起来。

    走上台时，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木然的表情。她机械地站在几个同学的身边，身体僵硬，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她居然......

    在玛纳斯圣殿......

    被表彰了！

    “莱瑞拉，莱瑞拉？”

    弗洛伦斯小声提醒她。

    “别发呆，”她道：“抬头挺胸缩腹，舒展，人舒展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瑞宝！】

    【瑞宝之前没有被这样表彰过，摸摸瑞宝！】

    【抱抱瑞宝，在原书里到处受打压，在这本书里终于可以快快乐乐地当一个普通人了！】

    【普通人？可是她辅助战胜了四级以上的魔物耶！】

    【普通人？可是她收服了坏魔法师耶！】

    【普通人？可是她组织了诺厄和克里斯汀的死亡耶！】

    【瑞宝的世界大不一样了！】

    莱瑞拉在弗洛伦斯的指导下尽力保持舒展。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拉扯着衣角。

    众人的目光让她感到不舒适；被目光凝视的感觉总是让她误以为自己被戳穿、或者正在遭受审判。那种感觉不好，一点也不好。

    “我讨厌被所有人看着。”

    她低声自言自语。

    “什么？讨厌被别人看着？”

    弗洛伦斯不可思议道：“但你之后会被所有人注视！你知道吗？所有人！整个西贝大陆的人都会将目光放在你的身上。”

    “？”

    莱瑞拉抬起眼睛，阴郁地望着她。

    “如果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是不是就可以不被任何人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做我自己了？”

    “你在说什么昏话呀！”

    弗洛伦斯小声提醒：“我们可是每一个国家送过来的英才，是玛纳斯圣殿选择的人！仁慈的斯芬克斯呀，你怎么能说出‘什么也不做’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