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许他不忠,就许我不孝”
山海关外,旌旗裂裂,战马嘶鸣,鼓声震天。
李自成与吴三桂骑马立在各自军前,大战一触即发。
“吴将军,前已既降,为何复叛?”
“尔等言而无信,拘禁太子,拷掠吾父。降,即入你进毂中,恐再无生还之理。”
“吴将军,你误会了。家财只是暂时保管,待你回京,必然归还,尔父必然释放。事机已去,天命难回,望将军三思。”
“吾父何在?”
“正在军中。将军有意一见否?”
“引来我见。”
“中军,将吴老总兵带来,让父子一见。”
很快,一个老人骑马被带到两军阵前,满头白发,一身青衣,身体佝偻,左右由两名士兵看着。
“父亲。”吴三桂大呼,“你受苦了。”
“三桂吾儿,是你吗?”
“正是不孝儿三桂。”
“新主待父甚好,优礼有加,你还是降了吧!”
“父亲……”
“新主答应,只要你归降,将不失通侯之赏,亦能全孝子之名。你归降了,被扣的五千两银子也会归还……”
“父亲,儿恕难从命……”
“你难道要看着为父身首异处,还有全家三十多口被杀吗?”
“忠孝不能两全,难道父亲愿意看着儿受万世唾骂吗?”
“你……你……”
“父亲素负忠义,为何要隐忍偷生,令儿陷于不忠不义之地呢?”
“三桂啊,皇上已经不在,大势已去,何必再为大明丢掉为父等的性命?落得个不孝之名,身名俱丧……”
“你既已降,便非忠臣。父既不能为忠臣,儿亦安能为为孝子乎?”
“三桂,父岂不是忠臣,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啊……”
“父亲,儿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
“难道你真忍心看着为父被杀吗?”
“逆贼就是现在架起锅,将你做成肉俎,我也不管。”
“你……你……”
“儿与父诀,请自今日。”
“儿啊……”
吴三桂看着父亲由两个大顺兵带回了大顺军队中,面无表情。
“吴将军,你真的如此冷血,置父亲于鼎镬予不顾?”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为臣子,当尽忠吾主,虽死而犹未悔。”
“那太子的话你听吗?”
“太子何在?”
“亦在军中。”
“请出我见。”
“来呀,把太子引过来。”李自成令道。
只见太子骑着马,系着黑色头巾,身穿绿色衣服,同样在两名大顺兵的看护下来到吴三桂面前。
“你是太子吗?”吴三桂并不认识太子,问道。
“正是。吴将军救我。”
“口说无凭,你说是太子,有何凭据?”
“凭据?太子亦有假冒的吗?”
“大敌当前,不可不慎。”
“只可惜,身上所带信物,皆为贼索去,无一物可证,奈何?”
“臣闻太子的小腿骨易于常人,足上有粒黑痣,太子可愿让臣一见?”
“无妨,将军请看。”
说罢,太子在马上抬起一腿,掀开下衣,露出小腿。
“果然易于常形。”吴三桂道,“太子恕罪。”
“将军毋疑,吾从父皇口中早知将军大名,未曾一见。岂料今日一见,竟在两军阵中。”
“臣曾听说太子已南行?又何以落在贼人之手?”
“那是谣言。当时,已是众兵围城,水泄不通,如何逃得出去?父皇也有机会南行,可惜被一干大臣耽误,吊死煤山,犹言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
说着时,泪止不住如雨而上。
“太子,受臣一拜。”
吴三桂坐在马上,将身子俯下去,头触马背,朝太子鞠了一躬。
“臣让太子受苦了。”
接着,便放声大哭,哭声如狼嚎,在战场回荡。
“太子,还不赶紧让吴将军归降?”
李自成见二人痛哭失声,对太子喊道。
太子旁边的大顺兵用刀在太子背后拍了两下,提示太子。
太子停止哭泣,朝吴三桂道:“将军可知,贼挟太子前来,意欲何为?”
“自是劝臣归降。”
“将军有何打算?”
“臣想兴兵剿贼,克服神京,奠定宗社,还天下于朱家。只是……”
吴三桂看了看在太子。
“将军不用为我担心,现虽在贼手,但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太子,再受我一拜。”
“只是不知将军胜算如何?”
“太子放心,臣已泣血求助于大清摄政王多尔衮,请他派兵援助,多尔衮答应派十万铁骑前来助阵,破闯贼指日可待。”
“让外人来管家内事?……”
“太子放心,他们只是来灭贼,扫除乱逆。否则,以臣之兵力,如何抵挡住闯贼之兵。”
“恐怕到时候进来容易,离开难。”
其实,吴三桂心里明白,太子的担心没有错,只是大清答应自己事成之后,将裂地而封,晋为藩王,世世孙孙长享富贵……
“太子,吴将军愿意降否?”
李自成在远处问道。
“将军,还是降了吧。降了,也比外人进来好。”
太子突然改变了态度。
见太子如此说,吴三桂脸露犹疑之色。
“李自成之所以挟来,是将军言,得东宫即降。现我已到,将军还有何虑?”
“臣信得过太子,却信不过这闯贼。一旦归降,此前他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到时候,就怕你我君臣都成为案板上的肉鱼,任人宰割,听人摆布。”
“你不降,他们会如何对我,想必将军知道。”
“臣请太子暂回,臣一定想个万全之策,既得破得了闯贼,又让太子得以保全。”
“愿将军马到成功。”
“臣遵太子之命。”
“吴将军,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李自成在马上看到太子慢慢地朝回走了,便对着吴三桂喊道。
“闯贼李自成,弑我帝后,禁我太子,刑我缙绅,淫我子女,掠我财物,戮我士民,我吴三桂堂堂丈夫,岂肯降你狗子,受万世唾骂。”
“吴贼,你我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今天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众将官,活捉吴三桂,孤将为尔裂地封侯。杀……”
吴三桂也对着后面的军兵喊道:
“众将士听着,凡为臣子,谁无忠义之义?汉德可思,周命未改,忠诚所感,明能克逆,义旗所向,一以当十。杀掉闯贼,迎立太子。杀……”
一场血战在山海关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