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等一下。”

    曹昊刚走出芳菲苑，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定睛看去，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踩着楼梯跑了下来。

    “姜董，有什么指教？”曹昊扶了一把气喘吁吁的姜志强，笑着客气道。

    姜志强拿手指点了点曹昊笑道：“跟我就别打马虎眼了，我能指教你什么呢？”

    俄尔道：“小曹，今晚的饭吃得不对味，要不你再尽一尽地主之谊，我跟你聊会儿。”

    曹昊笑道：“您是安乐影业大老板，我现在连书都念不上了，您还好意思让我请客呢？”

    姜志强倒是不拘小节：“包子面条，饺子馄饨，都随意。”

    曹昊笑着摇摇头拨了个电话：“刘叔，我曹昊，您安排胖师父炒俩菜，清淡点。我和一个朋友，对，10分钟准到。”

    “姜董您在这儿等会儿，饭店离这儿3公路不到，我先找个代驾。”曹昊转身去找工作人员。

    两人坐上车，国宾馆到小四川所在的月坛西街确实很近，姜志强奇道：“小曹，这么近怎么不自己开啊？”

    香江1995年就酒驾入刑，1999年进一步加强了惩治力度，但姜志强和内地官员、商人打交道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酒后不驾车的。

    曹昊念出宣传语：“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嘛！习惯了。”

    姜志强哑然，心道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子，说的好像已经开了很多年车一样。

    “小昊子，怎么这么晚来吃饭啊？”刘远山在前台安排着工作，看到曹昊和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叔，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安乐影业的姜董事长，《卧虎藏龙》知道吧？姜董是制片人。”

    姜志强无奈地看了眼曹昊，他一贯低调的性格，不习惯这种商业吹捧的场合。

    刘远山惊喜地上前握手：“哎呀，您好您好，蓬荜生辉啊姜董，昊子，楼上雅安厅。”

    一张合影是跑不了了。

    曹昊笑道：“你忙吧，叔。”

    进了包间，曹昊给姜志强倒了一杯菊花茶，两人坐定等菜。

    姜志强轻轻吹了吹茶水，又加了两粒冰糖，看着曹昊道：“小曹，每一次见你，都给我惊喜啊。”

    “不是惊吓就行，呵呵。”曹昊也抿了一口茶水，他晚上是吃饱了，这会儿只觉得口渴得慌。

    姜志强叹了口气：“春江水暖鸭先知，你说的香江电影的困境，身在局内我们是最知晓的，只是都感觉无能为力啊，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曹昊正色道：“现在全世界的国家电影行业都要看好莱坞的眼色，香江的辉煌时代正是好莱坞大片衰落的时代，星球三部曲的终结让科幻大片对世界电影行业的统治力有了松动。”

    “到了93、94年，数字技术的出现又带动了整个美国整个电影工业体系的升级，《侏罗纪公园》和《泰坦尼克号》横扫全世界，香江又碰上97年的金融危机，又怎么能幸免于难呢？”

    姜志强无奈点头道：“很新颖的视角，那么香江电影怎么改变呢？”

    估计姜志强今天之前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因为香江电影的衰败问计于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吧，但其人的眼界和胸襟的的确确就摆在这里，令他不知不觉就将曹昊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角度去对话。

    曹昊谦虚道：“姜董，问道于盲了。”

    姜志强知道他不是一般的青年人，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写到脑门子上，只是先自剖心意：

    “小曹，不怕你笑话，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10年的赌龄了。”

    见成功引起了曹昊的好奇，姜志强笑道：“我在30岁前除了赌马，麻将，牌九什么事都没做过，等到被我老豆强迫进入这一行，我还在赌。”

    “不过我赌的对象变成了电影，那时候安乐还只做发行，我第一次出手买了一部美国动画片，血本无归。”

    “我老豆很开心地同我话，不要怕，生意就是这么做的，继续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哪怕是赌博！”

    曹昊心想这真是一位鸡汤大师。

    姜志强继续道：“第二次我买了一部日本动画，86年，宫崎骏的《天空之城》，这一次不但堵上了上一部的窟窿，还大赚了一笔。”

    “一直到1999年，那是我老豆把安乐交给我第10年，就像你说的，香江电影彻底进入衰落的快车道，院线已经没办法维持下去，连嘉禾都要倒了。”

    “我又赌了一次，这一次梭哈了全部身家，把钱投给了李桉和《卧虎藏龙》，幸运是这次又赢了。”

    1999年李桉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的姜志强，后者是做院线的，怎么会投资电影呢，这就跟找地产中介投资盖楼一样荒谬，但确实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最终诞生了全球狂揽2.3亿美元票房、问鼎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卧虎藏龙》。

    曹昊静静地看着姜志强讲述这些年搏杀影海的艰险，虽不能感同身受，也很理解每一步的路走得有多难，一个决定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姜志强轻叹道：“今年已经是2002年了，香江电影走到了绝路上，内地也加入了WTO，我没办法，只有再赌一次，投了张导的《英雄》。”

    “我现在每天一闭眼脑子里都是10月份的票房，虽然海外已经卖出去不少版权，但是华语电影终究还是要我们华国人看的，我很担心香江和内地市场能不能承载这种商业片！”

    曹昊见姜志强都不设防地自剖心迹，自己也不好再遮遮掩掩：“香江电影的机会，在北不在南。”

    姜志强疑惑道：“你是说？”

    “何不效仿黄埔军校呢？”

    “北伐？”

    “是北上！”

    曹昊正色道：“今年内地已经开始了院线化改革，房地产大潮也开始兴起，影厅和影院建逐渐加速，我想这一点姜董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您的新东安影城开的时机太好。”

    新东安影城是《卧虎藏龙》上映以后姜志强主导进行的对香港大片影院的移植，因为他走遍了北平竟然没有发现哪家真正够资格放映大片的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