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谢心雨所言，南灵鹤不禁泛起几分好奇：“祝由之术，那是什么？”

    谢心雨扬起下巴，哼哼两声：“那可是相当高深的法门，可不是运气好就行的！”

    夏薇将这番消息记在心底，面色严肃：“巫女吗……她们所用的手段，倒是当真奇特不已，更有那些我前所未闻的法门。”

    李飞蛾轻哼一声：“那是自然，这天下何其辽阔，尽管修炼境界大同小异，但一洲一域，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连带功法也大相径庭，我师尊带我在人间历练，正是为了增长见识，开拓眼界，可不能一味骄傲自满，故步自封。”

    夏薇点了点头，又冲身旁的谢心雨展颜一笑：“没想到心雨姐姐，竟然连巫神殿的诡谲之法都懂，真是太厉害了！”

    夏薇的称赞，令谢心雨极为受用，在夏薇面前，她可没有骄傲自满的心思，谦虚道：

    “哪里，我也只是托了天赋神通的福，不管学什么都能快速入门，真要问我懂多少，可能只有一点皮毛罢了，远远不及真正的巫女。”

    说着，谢心雨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望向一旁的雪山女妖，有些怀疑：“既然你知晓巫神殿的消息，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那些巫女，反而一直留在白头山上？”

    女妖叹息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实力不允许。巫女遥居东海之外，绝非常人所能寻见，想要抵至东海，需要一路穿越危机重重的高句丽国、傲来国等地，只怕不等抵达东海，便会死于非命。”

    夏薇愕然：“你有着二转妖仙的境界，在平等大阵的压制下，仙人三转已经是东胜神洲的极限，难道这般实力，还不足以穿越此地吗？”

    女妖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东胜神洲妖魔横行，彼此间杀戮不断，我一离开冰雪笼罩，境界便会骤然跌落，只能勉强发挥出一转实力，远不是盘踞当地的妖魔对手，想要穿越过去，怕是九死一生……”

    将此番言语听在耳中，夏薇深吸口气，东胜神洲的混乱程度，深深出乎了她的预料，当中掩藏的，是连妖仙都畏惧的险恶杀机。

    “还有一事，你可曾吃人？”夏薇忽然问。

    女妖如实回答：“倒是不曾，雪女妖以风雪为食，从来不吃充满杂质的污秽之物。更何况，我的丈夫便是以人身成仙，被封为山神，我又怎么能做这种事？”

    夏薇心中一番盘算，这才出言：“傲来国临近东海，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说起来倒也顺路，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与我们一并同行，我可以将你安全送至东海之边。”

    闻言，女妖双眼放光：“真的可以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见夏薇准备与女妖结伴同行，李飞蛾面露难色，连忙将夏薇拉到一旁：“夏薇姐姐，你真的要带上妖怪一起吗？”

    “当然，你听到她说的了，有何不可？”夏薇不以为意。

    李飞蛾只好道：“我的师尊，她向来不喜欢妖怪，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夏薇侧过身去，看了眼三尺长短的孟君瑶：“照这么说，沈师伯应该很讨厌孟君瑶才对，可她并没有。孟君瑶身为龙妖，不也好好的吗？”

    李飞蛾无奈道：“孟君瑶可和她不一样，孟君瑶是龙啊，哪有称龙为龙妖的啊？这可不能相提并论。”

    听闻两人所言，孟君瑶好奇的仰起头，冲两人眨了眨眼。

    夏薇笃定道：“不用担心，事情就这么定了，沈师伯那边，便让我来说服。”

    李飞蛾十分无奈，看夏薇的意思，她的心中自有决定，压根没有与其他人商量的想法，简直让李飞蛾不知说什么好了。

    叶桀在的时候，夏薇尚且听劝，如今叶桀不在了，夏薇一意孤行的偏执本性，这才暴露出来，想要说服她，让她改变心中的想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一旁，女妖搓了搓手，探寻丈夫消息的希望就在眼前，这也令她心中激动不已，久久难以平静：

    “说起来，我知道伱的名字，你叫夏薇，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还没有向你介绍，我叫沧陌灵，你叫我雪灵便好。”

    “雪灵。”夏薇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吧。此战过去那么久，沈师伯她们应该等急了，我们快些回去，免得她们担心。”

    雪灵忽然道：“夏薇姑娘，你们能留在这里，稍稍等我片刻吗？”

    夏薇尚未开口，却听李飞蛾尖叫道：“你想干什么？难不成打算借此机会逃走，又或是召集妖怪，向我们发起反击吗？”

    李飞蛾微微眯眼，视线紧盯雪灵，警惕的眼眸中充斥着怀疑与不信任，她可不敢将背后交给一个妖怪。

    淡淡的紫光，自李飞蛾的眼瞳深处一闪而过，天资过人的她，也修炼了唐王所授的紫极魔瞳，只不过修行程度，远没有夏薇来的那般精深，才刚入门，没法射出洞穿万物的魔光，眼中的紫意，只能增加她瞪人时的气势。

    夏薇摆了摆手，制住了动怒的李飞蛾，又对雪灵道：“我不会因为你的种族，便对你抱有敌意。人分好人坏人，鬼亦如此，妖也是如此，我相信事在人为。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帮助你。”

    雪灵感激地看了夏薇一眼，催动残存不多的仙元，遁入风雪之中。

    过了许久，也不见雪灵返回，李飞蛾用力跺脚，面露愠色：

    “我就知道，那妖怪骗了我们！什么丈夫被打入噬魂渊，肯定也是她的谎言，这下好了，她逃进了雪山当中，想要再把它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夏薇姐姐，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了那妖怪的！”

    夏薇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我为何要杀她？我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我只为公道与正义而战。”

    李飞蛾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刚刚杀寒桥村的人，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怎么现在就不一样了？”

    “寒桥村的人错了，错了的人就该杀。那雪灵又不吃人，还因遭受不公之事而恸哭，我当然要帮助她！”夏薇一本正经道，两条乌黑亮丽的麻花辫轻轻晃动，令她看上去纯真无邪。

    李飞蛾鼓了鼓嘴，不服道：“可那雪灵，身为山神的妻子，却没有约束好雪山上的妖怪，纵容它们吃人，难道不该罚吗？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会二话不说将她杀死才对……”

    夏薇摇头：“她不是说了吗？弱肉强食，那是妖怪的本性，不管是哪座山的山神，都不会对野兽之间相互捕食加以约束，就算捕食人类，也是一样的。”

    李飞蛾皱了皱眉：“你说弱肉强食，乃是妖怪的本性，依我看，那同样也是人类的本性，就算放在修行界也是如此。不知多少修行者，有了力量便去欺压凡人，为了争夺天材地宝斗的你死我活，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你又为何如此愤怒？”

    夏薇缓缓闭目，深思良久，这才开口：

    “因为人类与妖怪，终究是不同的。妖怪只知遵循本性，难道人类也只知这些吗？人类懂得怜悯，懂得同情，懂得对与错，懂得种种妖怪不曾理解的复杂感情，人类理应比妖怪更加高尚，理应做到更多。”

    顿了顿，夏薇又道：“当人们放弃心中良知，开始大加赞同弱肉强食的理念时，他们的所思所想便与妖怪无异，他们已经从人，变成了妖怪！他们不配再称之为人！他们，就是潜藏在人间的妖魔！”

    说到最后，夏薇怒火中烧，脊背弓起，嗓中传来几声低吼：“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我看到这世上污秽不堪，放眼望去尽是妖魔。有朝一日，我会将那些妖魔一个个找出来，我要把他们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变成黑的了！”

    言讫，夏薇又看向傻眼了的李飞蛾，问道：“飞蛾妹妹，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李飞蛾被她气笑了，“我怎么想，我觉得你疯了！”

    “是吗……”夏薇抿了抿唇，神色消沉，她伸手入怀，紧握怀中那枚刻着桀字的鬼差令，“我的师父，他让我为正义与公道而战，他一定会支持我的！”

    感受着夏薇的倔强，李飞蛾实在没什么脾气了，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南灵鹤：“鹤姐姐，你看看她，她真的是玄女转世吗？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南灵鹤歪了歪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闪过几分单纯的光芒：“我只是射了一箭而已，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飞蛾瞪了夏薇一眼，赌气道：“仙人不应该慈祥和蔼，庇佑众生吗？哪有像你这样的啊！”

    夏薇扬起下巴，神色坚毅：“我不管我前世是谁，又是哪路仙人转世，既然我来到这污浊不堪的世上，就不能坐视不理！”

    闻言，李飞蛾长叹一声，自知无法说动夏薇，便不再言语。

    等候许久，雪逐渐大了起来，却也不见雪灵返回，李飞蛾心中颇有几分不耐，正想催促众人趁早离开，远方传来的一股气息，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举目眺望，却见一道单薄的身影，正在风雪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她双掌托举身前，仿佛正捧着某物，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空谷幽灵的气息。

    “那股气息，难道是……”

    感受着那股纯净淡雅，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李飞蛾伸手捂嘴，眼眸中泛起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却见雪灵缓步行来，她双手捧住的，乃是一朵纯白胜雪的花朵，冰冷的风雪，非但没有令花朵冻结凋零，反倒令它在严寒中盛放的更加璀璨。

    花朵圣洁无比的气质，一下便吸引了夏薇的视线，不禁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我精心栽培的天山雪莲，对修行大有帮助，夏薇姑娘，你不光放了我，还愿意为我的丈夫讨回公道，邀我一同前往东海，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类，这朵天山雪莲，便当做我的谢礼好了。”雪灵柔声开口。

    “什么？”

    一旁，夏薇还没什么反应，李飞蛾顿时呆住了。

    与夏薇不同的是，她可是深切明白天山雪莲的价值，就算放在仙门大派中，也是不可多得之物，无论是拿来炼丹，又或是直接炼化，都有着相当惊人的功效，拿到外面去，足以让一众修行者抢破脑袋。

    如此珍贵的雪莲，却被雪灵主动拿出，当做谢礼赠与夏薇，这怎能不令李飞蛾感到惊讶，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凝望，才确定事情的真实性。

    夏薇没动，光是感受着雪莲中磅礴至极的灵力，便知此物煞是不凡，询问道：“你当真要把它给我？”

    雪灵点了点头：“如果你杀了我，你便能在白头山顶寻得此物，但是你没有。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得到了她的肯定后，夏薇这才伸手，将雪莲接过。

    一旁，李飞蛾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愕，拉着夏薇道：“这，这真的是天山雪莲吗？夏薇，你不知道这天山雪莲，究竟有多么珍贵……”

    “是吗……”夏薇看了她一眼，又伸出手，将雪莲递向身旁的南灵鹤，展颜一笑，“多亏了鹤姐姐看出雪灵身上的隐情，才能有所收获，能得到雪莲，都是托她的福。你想要吗？送给你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见夏薇叫到自己，南灵鹤开心一笑，腼腆地吐了吐舌。

    谢心雨瞠目结舌，心中暗道夏薇简直和叶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珍贵的天材地宝说送人就送人，一点不带犹豫的。

    雪灵则暗暗称奇，她拿出雪莲，也存在几分试探之意。

    尽管夏薇口中说，要帮助她讨回公道，再见丈夫，但谁知道夏薇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人类都是狡猾奸诈的，她可不会轻信人类。

    拿出雪莲，她也能趁此机会，仔细观察众人反应。

    倘若众人为了争夺雪莲当场翻脸，大打出手，便证明这些人绝不可信，她虽然损失了一朵雪莲，但也能探清众人虚实，之后也好找個机会逃走。

    只是，夏薇的举动，却令她深感意外。

    面对提升修为的雪莲，夏薇毫不在意，转手将它让给身旁的同伴，那份仗义轻财之举，也令雪灵感慨不已，看来她们的确是值得托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