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几乎所有线索，都是乔槿自己偷听来的。一整天不是在偷听，就是在去偷听的路上。头一次感觉自己有去FBI的潜质。

    一束强光扫过，打断他的感慨。

    罗光子站在楼梯上层，举着手电筒，静静俯视这边。

    “听到动静，来看看。”乔槿淡定回应。

    “血呢？”

    “等我先找到机会。”

    “就硬拖。”

    说着，他径直下来，一个侧身绕过乔槿。

    “……”乔槿盯着罗光子背影，“你耳朵流血了？”

    “别想打我主意。”

    “不是，你耳朵真……”乔槿上前去，看到耳廓血都沾到他头发上了。

    “真不把我当管理员啊！”罗光子一个回身，把乔槿背过去的手扒开，抢走一根试管，“你可别忘了，对管理员进行恶意攻击是严重违约！”

    “你怎么发现的？”乔槿尬然一笑，摆摆手，“刚刚只是取了点实验试剂，这不算攻击吧。”

    那根试管底部有一点点红色液体。罗光子比了个倒拇指：“我耳朵都麻了，你猜我怎么知道？！”

    待他挥袖离开后，乔槿摸摸衬衣兜。里面还有个试管，装着半毫升血。

    本来打算搞点备用的，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给他耳朵搞缺血了，让他发现了……

    不过这笔确实好用，哪里需要点哪里，吸少量完全不会被察觉。

    收好东西，乔槿回到楼道那端房间门口。

    从门缝看去，陈悠仁还在小心翼翼凿墙呢，邢琳都坐一边睡着了。

    等他们都睡着了再说吧。

    乔槿转身就走，来到中间楼梯口，准备在周边转转。

    向下看，黑黢黢一片。

    向上看，黑黢黢一片中……有个人正坐在楼梯口。

    “你在寻找谁？又有谁在等待你？”祝卿双手托腮，笑眯眯道。

    “？”

    她站起来，示意乔槿跟上。

    她一直向上，直到六楼——也就是顶层时，她打开手电，向墙上扫去。

    乔槿马上察觉到这边的异常。

    他们仨刚刚满楼跑，除了快被荡平的一二三楼，所有楼道连墙带天花板，全是划痕砸痕，一片狼藉。

    只有这里，天花板还像原来一样，脏得均匀、土得整齐。

    “对，我带他们跑那么多圈，就是为了用陈悠仁的破坏力，找到被保护的区域。”祝卿未问先答，“还顺便在路上解释了下情况，和他们言和。”

    “怎么言和？是达成了把我关起来的共识吗？”

    “……你创伤在身，还到处用阵术透支身体。劝是劝不动，只好用点手段让你消停咯。”祝卿面如止水，“什么‘我让你们来这宿舍楼’，纯属胡扯，引他们追我罢了。”

    这背后原因可真“令人暖心”。

    “那这些被保护的区域是什么？带我来这做什么？”乔槿想起楼下的薄膜石灰与薄膜窗。这面天花板和它们一样，都在被牢之阵保护？

    根据大一大二时的记忆，教职工宿舍六楼上还有个阁楼，不过入口早就被被封了。

    那上面没准就是备用实验场地。

    下面的阵破不开，那这边估计也一样。

    “谈条件。”她倒毫不拐弯抹角，指了指上方，“我替你收集血液样本，你给这天花板开个洞。”

    “你又不是不知道楼下的情况……这可能真有些难办。”

    祝卿倒漫不经心道：“有阁楼就有空间，空间是让人进的；让人进就要有门，有门就能撬锁。”

    她右手把手电筒递过来，左手也伸过来，掌心向上。

    思索片刻，乔槿还是把空试管放到她手上，同时接过手电筒。

    这算是接受条件了。她收起试管，微微一笑，向楼梯口走去，身影消失于黑暗。

    拿着手电筒，乔槿还是有些忐忑。

    按罗光子的说法，是陈悠仁导致了事故；祝卿和罗光子似乎在同一战线，她却和陈悠仁言和；陈悠仁跟罗光子不对付，邢琳作为罗光子助手，但陈悠仁不找她麻烦；而以上四位选手，各个都说为乔槿好。

    这关系真够乱的……算了，线索不够，越想越迷惑，不如不想。他打开手电照亮天花板，开始研究“撬锁”。

    天花板上，几道细细灰线清晰起来。

    乔槿搬来个柜子站上面。

    这几道“灰线”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天花板上有不少凹凸不平的部分，在手电筒光照下投下了阴影。

    凹凸幅度并不大，只是很细微的磨损的，这磨损还很新。

    楼下的墙铁打不动，这里的墙却能被磨损？

    他抬起左手，露出爆破阵，仰着头，用最小功率在天花板上点了个火。

    随着噼啪几声细响，墙上出现几块焦痕。没被烧焦的地方，连成了线。

    这里的防护效果在平面中分布不均，跟楼下的铜墙铁壁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接下来，乔槿花了一个小时，用最小功率，一点一点扫过整片天花板，黑底灰线的图案浮现出来。

    最后他跳下柜子，坐下来仰视天花板那片图案——这是一个五芒阵图的局部，估计不到阵图整体的三分之一。

    要想见到完整阵图，要把这两面墙都拆了。然后还要现场破译阵图，画出逆阵并发动。

    本来拆墙烧墙就够累人了，而破译阵图乔槿则压根没试过。

    他盯着这片纹路，试图找到什么缺口，以便物理开洞。

    这图案……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一笔一划，都好像尽在掌握……这个圆就应该在这里相交，这条折线就应该在这里拐弯。

    连这片天花板之外的部分阵图，都自然而然浮现在眼前。

    乔槿看到了这个牢之阵全貌。

    乔槿见过。

    不仅见过这种牢之阵，还见过它的逆阵。

    仿佛它早在记忆角落等候多时。稍一接近它，它便响应期待，迅速膨胀，占领整个大脑。

    一个翻身，乔槿也不顾形象了，跪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拿起笔，凭着印象开画。

    油笔在瓷砖上画不上去，干脆扔开油笔，用血容笔扎自己胳膊，以血为墨。

    ……

    与此同时，一楼某角落，罗光子独自靠在废墟上。

    “老大？听得见吗？”罗光子耳边是个黑色器械，有点像对讲机和手机的复合体。

    通讯器里传出一阵意义不明的高糊声音：“■■■”

    “传输系统刚修好……内容我发过去了。”罗光子回应道，“他抽起风来真是什么都敢烧！”

    “■■■■■■”

    “关我啥事？要不是祝卿，他能……他■的想着就来气！还有那俩人，也没好多少！我真服了！一堆破事！”

    “■”

    “您快到了吗？”

    “■■■”

    “啊？我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

    “……我那是随便说说……实验当然还要继续了……”

    罗光子对着通讯器一会儿淡定讲话，一会儿怒气滔天，一会儿轻声细语的，极其投入。

    ……而几米外的石台上，本来放着的阵图集已不翼而飞。

    二楼一角，某一尚存的楼梯口处，陈悠仁正捧着那厚书。

    “你胆真肥……”邢琳靠在墙边扶额，“你确定这书靠谱？”

    “是《阵图集》，我之前听乔槿提过。”陈悠仁捧起书，“能找到破解牢之阵和神之阵办法的话，莽一莽也行。”

    然后，他刚看向书封一眼，就皱起了眉。

    “书名这是什么字啊？是写得太乱还是我文化太低？”他摸着封面那一串烫金字符。

    “小语种吗？有些像希俄文字，但又不太像……”邢琳在旁边捏着下巴。

    “你认识？”

    “瞎猜的。”

    陈悠仁随手翻开了一页，这一翻，两人都沉默了。

    他开始一页一页地翻，每一页纸都一片雪白、干干净净，连点灰也没有。

    前后翻了两三遍，毫无例外，没一页有字。

    “等下，有页好像有东西。”邢琳把书拿过来，往回翻了几篇。

    一个阵图跃然纸上——黑色细线勾勒出未知五芒阵，其笔画规整，明显是印上去。

    “这啥？”邢琳问。

    陈悠仁摇头。

    这阵图突然发出微光，空间中发出低沉嗡鸣。

    “哇——”

    邢琳还没感叹完，楼道里一道光闪过，原地便只留下来那本书，而她人已经不见了。

    “你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罗光子站在楼梯一段，发梢翘起，虹膜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