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队长，你们遇到什么情况了？”

    “队长，你们怎么......”

    陈星拉着千风伊夏一路狂奔到洞外。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队员们开始恐慌。

    “快，约翰，杰克，准备接敌。其他人，跟着队长......”

    陈星这才看到，千风伊夏虽然跟着他跑了一路，却好像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神情仍然是那样呆滞。

    “伊夏姐。”

    陈星双手扶住千风伊夏的头，两人直视着彼此的眼睛。

    “那不是小羽，那是病毒利用小羽的身体制造出的怪物，我们不能在这里垮掉，我们......不能对不起小羽，他希望我们好好活着，我们不能死在这里啊。”

    “星子......”

    千风伊夏仿佛恢复了一点精神，紧紧拥抱住陈星，将脸埋在陈星的肩膀上。

    陈星感觉到千风伊夏心中的痛苦和悲哀冲击着自己，仿佛浪潮拍打着岩石。

    “其余人，跟我走！”千风伊夏向其他人喊。

    目送千风伊夏带着其他队员走远，陈星开始严阵以待山洞中蛰伏的敌人。

    “约翰，杰克，把你们的钢芯弹都给我。”

    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约翰和杰克吃惊地看着陈星。

    “副队长，用这么多钢芯弹不会是要......”

    “没错，杰克，里面有亥伯龙。”

    当陈星咬准最后一个词的读音时，约翰和杰克的脸早已变得煞白。

    亥伯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感染体，到目前为止，算上刚刚发现的，全部记录只有四例。其拥有超越其他感染体的蛮力和行动力，危险性极高。

    然而，亥伯龙最危险的地方不在于其是强大的野兽，而在于其像“人”。

    三年前，安全区刚刚拓展至比尔南达州，那里的安全区刚建立没一个星期就受到了攻击。一般而言，感染体仅有觅食与游荡两种行为，它们不会对其他感染体的存在做出任何反应。

    因此没有人相信感染体之间会产生群体行为，更没人相信无理性的感染体会做出复杂行为。

    然而在那起事件中，感染体趁夜色摸掉了所有哨兵。警报响起时，赫尔墨斯的狂潮已经席卷了整个安全区的天空，接着是阿特拉斯与提丰的联合进攻，还有拉弥亚在暗处的偷袭。最终，驻扎在安全区的两百人中，仅有七人逃了出来。

    这起事件震惊了爱州国民警卫队及所有收到消息的幸存者组织，从那以后，所有幸存者组织都规定，所有新解放区域，必须在感染体全部清除一个月后再建立安全区，以确认周围感染体数量处于安全范围，且不会出现反扑现象。

    那起事件中，人们首次发现亥伯龙的存在，已经有人想到亥伯龙或许与感染体的群体行动有关，相信亥伯龙具有极高的价值。

    亥伯龙再次出现后，华月立即派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前去狩猎。小队顺利伏击到单独行动的亥伯龙，结果却是小队中的十九人被撕成碎片，而他们甚至连亥伯龙的一滴血都没有取下。

    根据报告，基本确定亥伯龙具有智慧，且可通过嚎叫或其他方式召唤和指挥感染体。后来，在付出更多的伤亡后，亥伯龙才被三枚从眼眶射入的钢芯弹杀死。

    射杀第一头亥伯龙的人正是陈星。在第一次狩猎中幸存下来的人也是陈星，从那以后，陈星就再没有单独带领过一支队伍了。

    陈星清楚地记得亥伯龙的行动有多迅猛，它那能轻易撕碎人体的爪子和血肉又是多么锋利。他记得他所带领的小队中，有人穿着重型防弹护甲，他也记得那个人是如何被撕成了两截，套在身上的四层钢板在那黑色利爪前，竟像坚果的壳。

    陈星没有逃避过对任何一头亥伯龙的狩猎，无论是三年前出现的第一头，还是他怎么也不想面对的这头。

    -----------------

    密林中安静的一隅，小队剩余的九人全在这里，慌忙逃离的他们甚至没有疲惫地长舒一口气的余地。

    千风伊夏将她和陈星在山洞中发现亥伯龙的事告诉了他们。现在，小队中的人神色各异，有的如千风伊夏般平静，有的慌张地坐立难安，还有的人已经被焦虑、茫然和无助所淹没，不知该做什么。

    米勒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罐头，双手颤抖着用开罐器费劲地打开，里面是绿色汤水浸泡的煮豌豆。很难说米勒到底想不想吃豌豆，因为他好像没有看见里面的东西一样，又取出一个小包，里面有一些饼干，拿起一块，没有看就送向嘴边。

    “饼干上有虫子，米勒。”

    加西亚小声提醒米勒，米勒却将饼干扔向他。

    “给我闭嘴，你个肮脏的......”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肮脏，你个阴险小人？”

    米歇尔质问起米勒，古铜色的脸上青筋暴起，怒气沸腾。

    “你们血管里的血比下水道里的水还脏，你们自己干尽了灭绝人性的勾当就别栽赃给别人。”

    “你......”米勒气得脸色煞白，却说不出一句话。

    “从第一头亥伯龙的研究报告出来后，全世界就开始怀疑了，为什么亥伯龙体内的病毒比在其他地方发现的都更原始？为什么只有自由联邦出现了亥伯龙，其他地方从没出现过？现在，你还想污蔑我们吗？我看大瘟疫就是从自由联邦先开始的！是你们害了全世界！”

    米勒被气昏了头，抓起放在一旁的步枪，将枪口对准米歇尔。

    但还未扣动扳机，千风伊夏就一把夺过枪，顺势一脚将米勒踹回到他刚才倚着的树上。

    “我们是一个小队的伙伴。”

    千风伊夏抽出腰间的砍刀，对准米勒的颈部砍去。刀刃卡在树干上，差一点就能划破米勒的脖子。

    “禁止窝里斗，更禁止自相残杀。”

    米勒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控制地很轻，对千风伊夏说的话连忙点头表示愿意遵守。

    千风伊夏向地面上看去，米勒装着饼干的小包掉在了地上。

    “我记得昨天还没那么坏吧，”

    千风伊夏捡起小包，抽了一块饼干出来，上面有几只虫子正在蠕动。

    “不过也没坏到不能吃的程度。”

    千风伊夏将这块饼干塞进嘴里，发出咔哧的咀嚼声，连同虫子也一起嚼碎咽了下去。

    “队长，您这是做什么？”米勒惊讶地问。

    不只是他，所有队员都被惊地目瞪口呆。

    “五年前，我和你们的副队长来到爱州的时候，我们以为有安全的庇护就够了，没想到你们的伙食也那么好，很少有腐坏变质的食物。现在看，你们在华月的庇护下活得太容易了，不知道在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上该怎么生活。”千风伊夏回想起五年前的那段旅程。

    “五年前，我们离开伊利州时是三个人，我们还有一个弟弟，名字叫白羽。我们在路上吃的都要不断收集，刚开始还好，沿路总能找到还有人去楼空的人家，或是其他能侥幸找到食物的地方。后来，我们误入了伊利州边境森林，虽然穿过森林后爱州，可要穿过那片森林却很难。我们要防备的不止是感染体和野兽的袭击，还有虫子。不知怎么地，那年冬天特别热，虽然近几年都是暖冬，但那个冬天却热得不寻常，明明已经到了十二月，居然还有虫子追着我们咬。我们的食物也坏了，罐头还好，饼干就没那么幸运，全都生了虫。你们见过掰开后里面挤满蠕动的活虫子的饼干吗？没错，你们没想错。”

    千风伊夏环视四周的惊讶眼神。

    “我们就是吃着那样的东西走过来的。”

    “真恶......”

    戴维斯听得入神，下意识出了声，然而说了一半就立即闭住了嘴。

    “恶心吗？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们不甘心死在那片闷热的森林里。在伊利州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等到陈星从战场上回来，谢天谢地，他活着回来了，没有缺胳膊少腿。然而没多久瘟疫就爆发了，我们拼了命才从感染体的包围里冲出来。我们尽可能地避开感染体，有时也不得不去战斗，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们能够活着找到安全的地方。白羽在路上被蛇咬伤，不能走路。车也烧光了油，我们就背着他去爱州。食物总是不够，所以饼干坏掉也不能扔，我们只能闭着眼睛将生虫的饼干扔到嘴里，那种软糯的感觉比刚刚的饼干要恶心得多。白羽也吃一样的东西，他忍了一路，从来没叫过疼，我们却连一点药给不了他。最后，我们被一头感染体追踪，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摆脱，该死，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到爱州，可我们还是只能丢下了白羽，让他一个人面对着感染体送死......”

    “够了，队长，你为什么要说这种事！”

    托马斯平时总沉默着，此时却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托马斯，我知道你想起了悲哀的事。可你也明白了，我也失去了亲人。不止是你我，在这里的有谁没在瘟疫中失去什么？米勒，你失去了父母。加西亚，米歇尔，你们也失去了家人。我们都是受害者，大家不应该团结起来吗？或许有人心里还有愤怒，想要把怒火发泄出来，可大家要清楚，真正该受惩罚的人并不在这里啊，真正的罪魁祸首现在正待在不知何处的安全区，我们在这里打得头破血流也只会损耗自己的力量。大家，团结起来吧，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力量活下来，才能不让那些阴谋家得逞。要知道，这里没有敌人，敌人不在这里。”

    千风伊夏将刀从树上拔出，收回腰间，转身走向另一人。

    “埃里克，现在就告诉司令部，亥伯龙出现了。”

    “明白，队长，顺带一提，我愿意永远追随您。”

    埃里克在小队中负责背着无线电，在必要时向司令部报告情况。虽然为了保证电够用，无限电一般总保持在关闭状态，一般也碰不上需要或能够报告情况的时候。

    “队长，司令部给我们回信了。”

    “什么，这么快？”

    “司令部要求我们前往这片高地，守在那里。”

    埃里克拿出地图，用圆珠笔标注了一个位置。

    “虽然不明白我们到底是要做什么，不过......”

    “大家听好了。”

    还没等埃里克说完，千风伊夏就对着所有人大声讲道。

    “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拖住亥伯龙指挥的感染体集群。它们想要绕道偷袭俄拉摩州安全区，如果那里被攻陷了，他们就会从那里跑到爱州的安全区。我们要做的就是拖住他们，为别人争取准备的时间。这是个很艰难的任务，需要我们所有人合作才能做到。如果有人不愿意与这个小队一起行动，现在就可以回去。但如果留下来，你就能用你的枪，捍卫安全区里，你的亲人的安全。愿意走的，就跟我来吧。”

    说完，千风伊夏提起自己刚刚随手放在地上的枪，朝前方走去。

    “等等我，队长！”埃里克首先追了上去。

    紧接着，托马斯也跟了上来。

    “等等，托马斯，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走？你不是......”

    米勒一看托马斯要走，就追上去劝阻。托马斯转过身来，铁青的愠怒脸色让米勒退了一步。

    “是，我没亲人了，我是个亲手杀死自己妹妹的罪犯。但是我不想，让这条宁肯杀死琳达也不愿意去死的烂命，就这么烂一辈子。”

    在托马斯之后，其他人也陆续跟上千风伊夏的脚步。

    “加西亚，我们不走吗？”米歇尔问道。

    “稍等。”加西亚向着米勒走去。“米勒，那些给我们西雅人栽赃的家伙还想害死更多的人，我想阻止他。他也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人，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一只有些稚嫩的大麦色的手伸向米勒，像一个幼童在帮助摔倒的伙伴站起来一样。

    米勒还颓丧地坐在自己被刀抵着时的树下，看着天真到有些不真实的加西亚，忍住不让眼眶被濡湿。

    -----------------

    “副队长，这是第几只了？”

    “闭嘴，保持警惕，亥伯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你看约翰什么时候烦躁过？”

    “副队长，其实我也......”

    “闭嘴。”

    千风伊夏离开后，陈星和其他两人一直守在山口，准备阻击即将追过来的亥伯龙。

    奇怪的是，来的只有提丰，和一只跟走错路一样的赫尔墨斯。

    陈星想到山洞中可能还有其他通道，可以让亥伯龙钻出，于是让约翰和杰克盯着山洞内，由他负责其他方向。然而仍然无事发生。

    “星尘，你还记得亥伯龙这个词的本意是什么吗？”

    “哦！该死。”陈星突然看向远方的天空说。

    “您终于想起来，您把什么看错成亥伯龙了吗？”杰克一脸坏笑着问。

    “你这小子......我倒希望是我看错了。好了，现在阻击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去跟队长会合吧。”

    “您不跟我们一起吗，副队长？”

    “是啊，约翰，亥伯龙肯定会指挥感染体进攻安全区，我必须把情报先送回去。”

    “可埃里克不是有无线电吗？”约翰问，他的疑惑已经可以从脸上读出來。

    “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你想，万一无线电已经没电了呢？万一无线电在路上颠坏了呢？万一埃里克现在已经牺牲了呢？亥伯龙的情报至关重要，必须确保送到司令部，容不得出现半点差池，我这也是必要的做法。”

    约翰与杰克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陈星的话似乎有道理，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好了，你们快走吧。”

    “呃......您不需要我们跟着您吗？”杰克突然问，“万一路上有什么意外，也好照应。”

    “小子，我现在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司令部，你觉得我是带着你们快，还是自己走更快？”陈星看着眼前两人说，“你们不必担心我，要是连我都出事了，这个世界怕是没救了。”

    陈星将手一扬，示意他们该走了。

    “以后你们可以对别人说，你们是狩猎过亥伯龙的英雄，这是你们的荣誉。”

    “可是我们没有碰上亥伯龙。”约翰说。

    “你们已经参与这次狩猎了。我看出来你们很害怕，但你们没有逃跑，坚持跟我在这儿守到了最后。无论你们有没有对着亥伯龙开枪，你们都是狩猎过亥伯龙的英雄。”

    “说真的，要不是怕跑不过您的子弹我还真......您别真下手呀！”

    还没等杰克说完，陈星就举起枪托朝他砸过去。杰克忙不迭地跑远了，约翰在一旁笑个不停。

    “现在给你机会了，滚快点！”

    -----------------

    在陈星走向自己的目标时，华月也开始了行动。

    一架飞机从内部拉丝州起航，绕过所有视线，秘密飞往俄拉摩州。

    “好冷啊......”

    华月裹着一身厚实的棉大衣，坐在座位上看窗户玻璃的外层结霜。虽然机舱里还有烧着煤的炉子，但依然很冷。

    “飞机上就是这么冷的......你不该来的。”陈星说。

    “你闭嘴，我要去哪儿还要你批准吗？算了，你那边真热呢，看来大衣要留在飞机上了。”

    “是啊......真诡异啊。”

    陈星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最近几天这里并没有下雨，但路上却的土却软如烂泥。

    “热得就跟地下埋着岩浆一样。”

    “某种意义上，你也没说错呢。”

    “这个世界太夸张了......”陈星回想起华月刚刚给他看的信息。

    “我倒是觉得人类更夸张，尤其是你。”

    “那些只是我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怎么说我也是个参加过一年大战的老兵，这种程度的枪法不过分。”

    “我是说大战里发生的事情。”

    “这个啊……”

    一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开始在陈星的脑海中浮现。陈星记得他曾在一片森林中参与阻击战，震天的炮声接连不断传来。

    战斗结束时，那片森林已经成了焦土，遍布着零落的残肢。

    “是啊……人类太可怕了，如果真有大自然的愤怒要降于人类，那也......等等，有东西过来了。”

    陈星突然停住脚步，躲到一旁的树丛中。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身上有血迹。它顺着路走着，漫无目的。

    陈星绕到它身后，在它转过身来前一刀砍下它的脑袋。

    普通提丰行动迟缓，除非成群行动，否则很难给人造成有效威胁。

    刚刚被砍头的提丰，在陈星靠近之前就已嗅到了他的存在，然而在砍刀落下前，它甚至没能转过身来。

    “是工商联盟的人。”陈星搜查提丰身上的物资，收获颇丰。“一帮不知死活的家伙，现在还敢分兵出来。”

    “小羽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应该会被牵制住。”

    “什么叫应该？你还不清楚亥伯龙指挥的感染体集群有多么可怕吗？也对，不然你也不会毫不在意地坐飞机来这里，还派伊夏姐去阻击......”

    “星尘，其他进入感染体占领区的小队都联系不上，我没办法.......”

    “算了，反正你都做好布置了，伊夏姐去阻击，我去直捣黄龙，司令部组织好安全区的防线，你带过去的那些人准备救些有用的人出来，还有你......虽然不太明白你的想法，不过我们还是做好该做的事吧。”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如电流般穿过陈星的意识，陈星看向前方，一群提丰已经逼近。

    “为此，子弹要保持充足。”

    陈星拉动枪栓，将枪口对准最近的目标。

    -----------------

    远方内部拉丝州安全区边界，工商联盟控制的区域，一群哨兵正聚在一起喝酒。有的拿罐头瓶来装酒，有的拿起酒瓶跟别人碰杯。有的喝得坐不起来，躺在凉席上。

    没人在意被搁置的工作。

    他们并不是偶尔才这样狂饮。但没人担心玩忽职守会酿成大错，周围的感染体很早之前就被清除，哨所之外已经很久都没见过游荡的怪物。

    所有人都相信，即使是亥伯龙来了，它也无法召集感染体发起进攻，何况现在他们有办法控制感染体。

    其中一个哨兵喝不下了，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向窗口，想借着晚风凉快一下，喝酒发热和闷热天气的双重效果让他有些热得受不了。其他人也没在意一个人的缺席，继续大口畅饮。

    太阳已经落山，黄昏的最后一点温暖橙色现在也已褪去，只剩下夜色将近之时的幽寂，在塔楼的遮蔽下更显得阴暗。

    安全区的外面是一片草地，仿佛被炎热的阳光烤焦一般，显着毫无生气的蔫黄。哨兵只是无聊地向下看，没有明确自己想看什么，也没等到一丝向他吹来的晚风。

    或许他会后悔，他突然想向天看去。抬头时，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他吓得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喝酒的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有人醉醺醺地问了句发生甚么事了。

    “我刚刚看到有东西飞过去了，很大的一个......可能是个感染体。”

    “感染体？你看错了吧。”

    “我没看错，我确实看到东西了。”

    “那我问你，那是个什么感染体？”

    “呃......是......”

    “赫尔墨斯长不大，其他感染体不可能飞起来。”

    “我......看到......”

    “就算你真的看到东西了，说不准就是个鸟贴着你的脸飞过去了。怕什么，是感染体还好，控制起来就行了，控制不了的就放感染体把它咬死，你说你怕什么。”

    哨兵听到这番话，心里也有些认同。铁桶般的塔楼不可能让大型感染体攻进来，小型的赫尔墨斯也造不成什么麻烦。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打开探照灯向外探查，同样没人在意。

    探照灯的光束在夜色中缓慢挥动，像一个老练的干事员在审视表格时转动的眼睛。

    他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黑影正恰到好处地闪避着那光束，在看不清的夜色中曼舞。

    终于，一声震人心魄的惊悚嚎叫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仿佛天使吹响灭世的号角。

    “快起来！去看看是什么动静。”哨兵中的长官此时已没了刚才的镇定。

    “不好了，下面的感染体全都发狂了！”

    下方拘禁感染体的仓库已经被撞开，感染体全都跑了出来，朝着塔楼和其他有人的地方狂奔。

    “快，拿枪！”

    控制感染体的装置不在塔楼上。现在，无论是否要冒险下去找装置，他们都应该拿起枪保证自身安全。

    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从士兵瞭望的地方传来，激起一阵烟尘。

    灰尘落尽时，站在窗口的士兵已被折断脖子，被一个怪物提在手中。

    所有人都看到他那六颗橙红的眼睛和外露的黑色骨刺，现在他身上还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硬化外皮，那正是亥伯龙。

    哨兵的长官恐惧到说不出一个字，有些人的手颤抖着艰难拉动枪栓。

    亥伯龙舒展后背，一副翅膀从背后展开，黑色骨架上覆盖着深色翼膜。

    枪声响起前，他猛地向前冲去，翅膀划过狭小塔楼内的所有人，在他们身上留下整齐的切口，像在群像画上划了一道直线。

    没有停下，亥伯龙再次冲破窗口，飞向无尽夜色。

    他仍在长啸，声音随风传到更宽广的地方。所到之处，尽是感染体陷入狂暴的景象。

    在声音渐消的地方，其他感染体也发出嚎叫，继续这反击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