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用指节轻轻敲击着实木桌面。

    会议室里霎时变得鸦雀无声。斯内普总是有这样的魔力，在无声之间就能让他人给他以尊敬。

    “现在的问题在于，校董会认为，分院帽没有履行好它的职责，所以想要重新分院？”斯内普慢条斯理地说。

    “啊，正是这样，西弗勒斯。”卢修斯满意地点点头，看到斯内普赶到“战场”，他的精气神都好了一些。

    “那，校长的意见是？”斯内普看向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抿了抿嘴，但他的眼神仍然锐利。

    “既然是分院帽的决定，我认为无需再更改。而且，我也不认为西格纳斯先生不符合拉文克劳学院的要求。

    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完全可以搁置。如果西格纳斯先生真的不适应拉文克劳的生活，再提也不迟。”

    不知何时，纳西莎来到了卢修斯的身旁，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肩膀。

    “别想转移重点，邓布利多！你明白为什么我要西格纳斯换院！”卢修斯敏锐地发现了邓布利多在玩话术，这让他更恼怒了。

    “请坐下，卢修斯。还有你，校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在回避重点。”斯内普一针见血地说。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

    “卢修斯，休会半小时吧。你需要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会和邓布利多谈谈。”斯内普肯定地说。

    卢修斯沉着脸，点了点头。

    其他的董事们当然没什么意见——他们今天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召集起来的，自然还是要看卢修斯的意思。

    “那么，休会半小时吧。”

    董事们陆陆续续走出这间屋子，斯内普和邓布利多则是去了校长办公室，会议室里只剩下马尔福一家。

    卢修斯立刻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西格……你必须告诉我原因。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主动要求去拉文克劳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西格纳斯一下就发现了他父亲其实是在故作平静——就像一座正在休眠的火山，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

    “不是，父亲。”

    卢修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办了。你和分院帽都说了什么？在我印象里，分院帽是会参考学生意见的。”

    西格纳斯犹豫了一会。

    “这里没有什么监控魔法吧，父亲？”

    卢修斯和纳西莎立刻抽出魔杖，将整间办公室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咒语没有反应。

    “很安全。”

    “我把分院帽坑了，父亲。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项链吗？它是真的。”

    卢修斯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可……可，无论是我，西弗勒斯，还是其他巫师，我们都看不到你说的东西。西格，你知道，一位巫师如果能接触到其他巫师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轻微的低语，振动的波纹，或者是无形之物，这就代表他与一个未知领域建立了不为人所知的联系……”

    “你认为我在骗你吗，父亲？”西格纳斯认真地说。

    “我…我愿意相信你，我的孩子，但……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西格纳斯轻叹了一声，抽出魔杖。

    “那就允许我证明吧。”

    一段简短的吟唱，再配上简单而迅捷的动作，自然之力按照西格纳斯的心意充盈到他的魔杖上——这是西格纳斯昨夜刚学会的戏法——橡棍术！

    但在卢修斯看来却并不是这样，他的儿子吟唱了一段不知所以的词句，一种他从未听说过的语言。之后，碧绿色的光芒便出现在了他的魔杖上。

    “试着使用它吧，父亲。”

    卢修斯接过魔杖。

    “荧光闪烁！”魔杖没反应。

    “飞鸟群群！”依然没反应。

    卢修斯不信邪。

    “纳西莎，把你的魔杖借我。”

    “荧光闪烁！”这次纳西莎的魔杖尖闪起了微光，只是效果不如正常的荧光咒好。

    “诺克斯！”微光消失了。

    “奇怪，我能感觉到你的魔杖在抵抗我，按照奥利凡德那个老匠人的魔杖理论，就算未得到魔杖认可，也只是魔法效果减弱，而非一点都不管用。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血脉联系。”卢修斯很纳闷。

    “因为它已经被自然之力打上了我的标记，父亲，你是用不了的。换成母亲也同样。”

    纳西莎试了试，同样无效。

    “而如果这股力量到了我手中，我就可以释放出更强大的魔法，就比如……

    荧光闪烁！”

    如同强光手电筒一般的亮光一下从魔杖尖爆射而出，把一家三口都晃了。

    “把它关上，西格纳斯！”卢修斯用一只手挡着眼睛，防止亮光继续刺痛他。

    西格纳斯赶紧把荧光咒关上了，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橡棍术，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

    “这是我学到的东西，父亲。”西格纳斯认真地看着卢修斯。

    “利用分院帽隐藏的来自四巨头的力量，我将项链进行了力量激活……一条与巫师不同的道路正在在我面前展开，父亲。

    不过，作为被坑的代价，我就被分院帽分到了拉文克劳。”

    卢修斯心中明了，但他却仍然嘴上不饶人。

    “你不清楚加入斯莱特林能为你带来什么？家族传承的延续，宝贵的纯血统的人际关系，这是你天然的优势！”

    “你已经走过的路，为何我要再走一次？我没必要重复你的人生！我有我自己的尊严与骄傲，就算我被分院帽坑也好，自愿在拉文克劳打拼也罢，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成为一个比你更强，也更合格的马尔福！”西格纳斯抗声道。

    “我是马尔福家的家主，你的父亲，我命令你！“

    “我不仅是马尔福，我的身后还站着布莱克！”西格纳斯毫不示弱。

    “够了。”卢修斯疲惫地倒在椅子上，他真的很累了，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西格纳斯的表现让他头疼，他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一时间，卢修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然担心西格纳斯会在接触的过程中受到危险，他不了解这种力量，而他又无法插手，无力的感觉就充盈在他的心头……但隐约间，他又希望西格纳斯能用这股力量取得成就，做成大事，再次振兴马尔福的古老荣誉。

    担心，自豪，无奈，骄傲，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

    但一种感觉却如同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愧疚。

    这些年来，很多时候，他因为西格纳斯的天赋异禀，疏忽了对他的照顾。

    同样是他的孩子，德拉科就经常被卢修斯管，为什么？因为德拉科没那么聪明，所以卢修斯就必须要亲自管教他，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自然更加密切。

    而反观西格纳斯呢？卢修斯带他经历了许多在他这个年纪不该经受的事，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西格纳斯凭借他的智慧，让他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但……

    他卢修斯自己吃过的苦，走过的路，为什么一定要孩子再吃一遍？再走一遍？

    到了现在，他几乎都不敢说有多了解他的大儿子。

    他曾经不相信西格纳斯所说的项链，认为这只是孩子口中为了博取大人关注的借口……他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一股悲哀如冰冷的泉水一般流进卢修斯的心里。

    他当然收到了西格纳斯的信，知道了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在火车上对自家孩子做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似乎自从西格纳斯去霍格沃茨，所有暗中窥伺的东西都露出了獠牙。

    卢修斯很慌张，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霍格沃茨，他要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安安全全的站在他面前。

    深夜里，他紧急联系了西弗勒斯，要他确保孩子的安全，而西弗勒斯也就在拉文克劳休息室守了一夜。确保一夜无事，他才重新恢复他贵族的派头与自信，努力不让西格纳斯发现他隐藏在假面下的真实情感。

    那份，爱。

    从前他不理解他的父亲，阿布拉克萨斯对他的教导，现在他明白了，那种感觉，只有为人父之后，才能亲身体会。

    他拥有了值得牵挂的东西，一份值得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其中的宝物。

    见他的父亲一声不吭，西格纳斯反而先沉不住气了，斗嘴归斗嘴，父子都有不肯服输的理由。但至少，他不该让他的父母为他担心，所以反倒是他先服软了。

    “爸，我没事的，你知道我向来很有分寸，我不会让这份力量伤害我的，我们马尔福家也需要……”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卢修斯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一切的识大体，懂事，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废话。

    卢修斯破天荒地，第一次将他的儿子抱在怀里。

    卢修斯颤抖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敢直视西格纳斯的双眼，便在房间四处游荡着。他的手也放错了位置，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西格纳斯的后背处。

    “蠢蛋！马尔福家族的尊严与力量需要你一个小孩证明什么？是你欺负我老了，还是你翅膀长硬了？”虽然说着苛责的话，但他的手却违抗其主人命令地更紧了几分。

    “这…这，可是……”他从未接受过父亲这样的搂抱，身体也有些发僵，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实听着，西格。”卢修斯双手扶着西格纳斯的肩膀，自己半蹲着，让自己的视线与西格纳斯平齐，直视着他那已经开始显现些许绿意的双眼。

    “过好你自己的生活，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别想着插手，对未知的力量保持谨慎，要知道……”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能够独立思考的东西，除非你看清了它把头脑藏在什么地方。”西格纳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既然你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决定走上充满荆棘的路，便好好斟酌，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马尔福吧。

    别让你的家主，你的父亲失望。”

    “哦，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母亲很想你，记得常给她写信。”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又有些飘忽不定了。

    他从地上重新站起，纳西莎立刻挽上他的手。

    “纳西莎，我们走。”

    “啊？不是需要重新安排一次分院吗？”

    “不，不必了。我们的儿子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卢修斯凝视着西格纳斯，眼里闪动着释然的光。

    “毕竟，他总是那样聪慧。”

    伦敦某处，老西格纳斯默默地收起了双面镜。

    “老斯莱特林！老马尔福！和老阿布拉克萨斯一样，从来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他抬手，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花。

    “老啦，老啦，眼睛总被风沙眯到，还好没有看到我的人。”

    “烈火熊熊。”

    他幻影移形，离开了，在他身后，滚烫的火蛇在孤儿院中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