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孙坚双腿猛然夹紧马腹，虎目突地一凛，把剑刃重新对准了右侧的小树林。

    多年的军旅生涯告诉他，周围的环境危机四伏。

    俄顷，树林里窸窸窣窣地窜出来几十号人，皆身披铁甲，手持长弓。

    人群中矗立一人，眼神冰冷，腰间盘着一张铁臂弓，大声笑道：“孙坚，你哪里跑！”

    孙坚睁大虎目，咬牙切齿：“西凉军何时为刘表卖命了？”

    张济冷声道：“废话少说，趁早留下玉玺，与你留个全尸。”

    孙坚大怒：“西凉野人，何敢小觑于我？”

    遂拍马舞剑，直取张济。

    张济立地在远处，不慌不忙，嘴角挂着一抹从容笑意。

    轰——

    天地间传来一声震动，惊起飞鸟展翅。

    孙坚胯下战马发出唏律律嘶鸣，四蹄摇曳，止步不前。

    “嗯？”

    孙坚眉宇间一川不平，左顾右盼，查看发生了何事。

    呼呼呼。

    耳畔风响，两翼竟涌出上百名伏兵。

    他们站在高处，将巨石推落下山。

    轰隆隆的，将大地震得摇摇晃晃，故将马匹惊吓，不敢上前。

    “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呐。”张济再次对身旁贾诩拱手赞扬。

    “孙坚命数已尽，可叫人放箭，射死于此。”贾诩目中一狠，建议道。

    “好！弓箭手准备——”

    张济大手一招，数十名西凉军齐齐将张弓搭箭，大喊：“放！”

    棒棒棒。

    一阵弓弦响动，漫天的雕翎箭如蝗如雨，对准孙坚一人，扑面而来。

    密如雨下，铺天盖地。

    “西凉野人，安敢如此！”

    孙坚一手举剑，一手举着铁盾，不断拍打飞来的箭矢。

    噗嗤！

    万箭之中，一支利箭插入了孙坚的大腿。

    “……唔。”

    孙坚咬紧钢牙，疼得冷汗直冒，可仍是不敢松懈。

    “好你个孙文台，竟如此顽强！”

    张济见一轮箭雨下来，竟未射死孙坚，心中对他又敬又恨。

    即亲自取来铁弓，瞄准正在苦战的孙坚。

    孙坚右耳呼地一跳，听到风中那细微的弓弦响动之声。

    长期征战之人，都能够分辨出劣弓和良弓之间的音质区别。

    这一声弓弦响动，就是良弓，威力远非其它短弓射出来的箭矢可比。

    孙坚当机立断，一个鱼跃翻身，跳下马去。

    说时迟，那时快。

    利箭破空袭来，直接射穿了战马的额头。

    血红战马发出一阵唏律律哀鸣，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孙坚只是望了眼战马那绝望的眼神，死不瞑目，心中悲戚，即俯身趴着。

    借着马体，躲避箭矢。

    这时，地面微微发颤，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孙坚心中惊疑不定，却听到风中在喊：“主公！主公！你在何处！”

    是黄盖他、程普们的声音！

    孙坚大喜过望，暗呼一声有救。

    可还没等他喘息，山谷两边又传来一声响动，巨石如雷，滚滚而来。

    孙坚只得翻身跳出马体，避开滚石。

    张济眸子一寒，抓住机会，再次拈弓搭箭，对准开来。

    嗖——

    这一支箭穿透力比上支箭更强，速度更快。

    它从孙坚的右腮穿过，撞飞几枚臼齿，然后刺入口腔，从另一侧狠狠扎入。

    立时，血花四溅，不断孙坚口中喷出。

    坚大叫一声，身子一晃，露出更大破绽。

    “噫，我中了！”

    张济见此，大喜过望，即招呼军士赶紧射箭。

    一轮箭雨下来，孙坚身中数箭，脚底一滑，从山坡上摔落下去。

    扑鼻的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污浊的泥土在他周身飞扬，耳边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

    不时还有那令人心尖儿发颤的肉体被碎石树枝割裂之声。

    血与肉，尘与土，树与枝，在一片飞沙中勾勒出一副凄惨画卷。

    轰！！

    孙坚伤痕累累的身躯倒在地上，整个人浸泡在血泊里，那是他自己的血。

    耳朵里嗡嗡作响，隐隐约约能听到阵阵马蹄声。

    可不管是谁的人马，孙坚都已不再关心了。

    主公，主公啊！”

    程普跪倒在地，见孙坚如此惨状，涕泗横流，撕心裂肺地哭喊。

    “主公伤成这样，臣之罪也！”

    “是我等无能，无能啊！”

    众将抱头痛哭，无不自责。

    孙坚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喊一声疼。

    而是将已经糜烂满是鲜血的右手从怀里一摸，取出来个四四方方的包袱。

    “玉玺？”

    程普擦了擦鼻涕眼泪，双手接过。

    “……我，我悔不听……子……龙……之言……”

    孙坚沙哑着嗓子，眼泪夺眶而出，“……今日……有此一难……乃……我……咎由……自取……”

    程普等人齐声安慰孙坚：“主公，您伤得很重，莫再说了。”

    孙坚省着力气，用手拽着拽了装着玉玺的纽带，仿佛对此物有甚留恋。

    程普立马明白过来，问道：“主公，希望我等将玉玺交予何人？”

    孙坚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子子子……子龙……”

    赵云？

    众人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辛辛苦苦找到的玉玺，为此把命都赔上了。

    到头来，主公竟然想把头留给赵云一个外人？

    “主公！大公子那边——”

    黄盖性急，正欲开言，却被孙坚打断。

    “……汝等……皆随我……多年……早晚看顾好……我儿……”

    众人面面相觑，知孙坚这是在交代后事了，只得一个个俯首，侧耳倾听孙坚的吩咐。

    孙坚目光一浊，沉吟道：“……策儿勇冠三军，然……轻而无备……不重士人……恐难以成大业……”

    “……权儿善举贤能，然……干大事而少魄力……他兄弟二人若能互补……应能成事……”

    他微一停顿，又道：“……若二人不能成事……当交玉玺于子龙……”

    程普等人这才明白孙坚的用意，原来他是想他们安心辅佐两位公子。

    如果不能顺利的话，就带着玉玺去投靠赵云。

    尽管赵云现在势力仍然微小，但孙坚临死之际仍对其相当看好。

    “臣等一定殚精竭虑，辅佐大公子。”

    程普等人满面含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孙坚再无牵挂，眼皮一沉，终是合上了双眼。

    江东猛虎，就此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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