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拾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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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戏精红萍

    花了五纹钱,在红杏街买了个煎饼,少年用手撕下一小块儿,蹲下身喂橘猫,橘猫一口口开始咀嚼,少年这才又笑着撕下一绺自己开始吃,一人一猫吃得极香。

    一块煎饼就算是晏山支和阿离的午餐。

    对面楼里,人声鼎沸,能传过街上的都是些上了酒气的吆喝声,还有些莺莺燕燕的陪笑声,这个时辰,红梦楼里必有当红的姑娘上台轻歌曼舞,正午虽不比灯红酒绿的夜晚,但酒钱赏钱,只要伺候得各位爷开心,红梦楼都照常有得赚。

    楼里不一会儿走出个身穿绿短褐的小二,个头不高,弓背,年纪大小晏山支约莫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兴许是个肤白貌美的小相公。

    小相公三两下的在红梦楼门前一一掠过,多是盯着像晏山支这样的流动贩卖吃食的摊子。

    “你,你,还有你”小相公指了指一家卖清水豆腐的大爷,一户卖桂花面的汉子,最后望向晏山支,也是小手一指,派头十足。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他继而向三人开口,道:“你们三个,赶忙带着你们的营生,跟我进楼里招呼客人。”

    说完也不理人,留下了几个护卫,径直的返身回楼里。

    卖清水豆腐的大爷,和卖桂花面的汉子,都很镇定,他俩时常被楼里唤进去,都熟络的各自麻烦着护卫帮忙担点东西进去。

    晏山支的东西比较简单,问了一个护卫的姓名后,连忙麻烦这姓陈的护卫帮忙拎一拎木桶,晏山支倒是有这个气力,只是这红梦楼里槛高楼高,他上上下下太显吃力,在身高方面逞强实在是不聪明。

    至于木推车,晏山支将它倒放在护卫看得见的地方,安全也不会是问题。

    阿离跃上了晏山支的肩膀,晏山支则抱着自己的红糖罐,腰挎一把裹了布的小厨刀。

    虽然对大楼门庭很熟悉的晏山支,但其实也是第一次进这楼里,旁边跟着一起走的大爷,看着晏山支小小年纪,禁不住问道:“小家伙,今年几岁?”

    “十一岁,还有一个月就十二岁了。”

    “哦,那还小呢,你可以叫我刘爷爷,这位卖面的是张春,叫他春叔就行。”

    让叫刘爷爷的老人,长得很是慈眉善目,他旁边一并走的春叔向晏山支点头示意,穿着像个农家汉子,笑容憨厚也拘谨,晏山支紧张的心顿时缓了不少。

    点了点头,晏山支道“刘爷爷,春叔,我是平沙巷长大的晏山支,随你们怎么叫,都成。这是阿离。”

    抖抖肩,橘猫忙乖巧的冲着刘爷爷,春叔,唤了几声,红梦楼里现猫叫,来往的人都好奇的侧目瞥了眼阿离。

    春叔从少年手里,帮忙拿过红糖罐,低声笑道:“看来是只颇通人性的猫。”

    护卫们带着三人上了五楼,被领到了楼上的一个大厅里等候,大厅三面都有窗户,楼台,地上铺着一层红绒毯子,高堂上有几个主座。

    大厅里一隅早就备好了碗筷,案几,甚至有早就搭好的火炉,火炉里的新柴烧得正旺。

    陈护卫将桶放在一红木桌上,晏山支道完谢,又将主人提供的碗勺收来几个,把砧板安好,随时准备切桶里的凉糕。

    刘爷爷的清水豆腐也处理的比较利落,就春叔还得架锅烧水,晏山支让阿离乖乖的在位子上别动,自己去帮着春叔切些葱蒜。

    春叔划拉着桂花面,刘爷爷帮忙看着火,剥着蒜,晏山支,则用自己的小厨刀,很顺手的切拍剁,将葱姜蒜细致的研磨细。

    没一会儿,那小相公就第一位进来,后面跟着两位公子哥,都各自拥着一位浅笑嫣然的芳华丽人。

    一个青衣青衫,腰悬宝剑,头戴金冠,配黄紫玉佩,容貌俊美,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搂着的人晏山支见过,去年的花魁赛里上过榜,在游船上曾弹着琵琶渡晏河,当时晏山支抱着猫在自家后院就曾见识,音律他不懂,人美不美晏山支倒瞧得见,所以有些印象,但她的名字却没记住。

    另外一男子一身白衣,眉宇间更显风流,长得也像是戏里面的潘安宋玉,不曾配宝剑也不悬玉佩,搂着的反而是名气更大的红梦楼头牌,红萍姑娘。

    红萍姑娘,晏河两旁的人谁会不认识,花魁船上,可是连续三年的雅座红人,不知道谁给传的伎俩,轻歌曼舞的时候,脚下会现一汪红色的的浮萍山泉景色,她踩在水中,也能踩揉到无数男子的心里。

    两男两女款款落座主席,小相公忙上前,低身谄媚的向贵人介绍道:“已晓得李公子和粱公子,吃惯了大鱼大肉,所以就招了几家红萍姑娘推荐的小吃,让公子们尝尝鲜。”

    两位公子哥不置可否,红萍姑娘点点头应了声:“那就有劳了。”

    小相公转过头冲着晏山支这边人吩咐道:“刘敬洪,上四碗清水豆腐上来。”

    “张春,给煮四碗桂花面。梁公子是京城的人,面可要煮的劲道些。”

    “那小猫奴,你把小桶里的绿豆凉糕都给切好了端过来。切不可吝啬你那小罐红糖。”

    小相公大声嚷嚷完,还特别过来叮嘱,说是两位公子都是红梦楼的贵客,万万不能怠慢了。

    晏山支等三人,连忙各自答话,忙说不敢马虎了事。

    红萍姑娘纤纤素手,抱着杨柳瓶给姓粱的公子斟酒,随后拱着丰满的身子软倒在了梁公子身上,一双秋眸仰看着,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公子您瞧,那一把胡子的叫刘敬洪,是红杏街出了名的扒灰老汉,家里的儿媳是远近闻名的豆腐小娘,夜里煮好了嫩豆腐,白天让这老汉推来卖。”

    红萍姑娘衣衫不整,越说越放浪,反倒是怕刘爷爷耳背听不到。

    姓粱的公子,觉得有趣,一口喝光了美人给倒的酒,“那扒灰老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小红萍。”

    “瞧他每次色眯眯的看着我,我看坊间传言是八九不离十了,公子要是有兴趣,一定得带我去看看那清水豆腐小娘子,让奴家跟他一起伺候你,可好?”

    “行,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晏山支看见旁边刘爷爷,面色发白,双手发抖,切个嫩豆腐,都颤颤巍巍,好像气力全无。

    没多细想,他赶忙将刘爷爷,搀扶到木椅上歇着,并郑重笑道:“刘爷爷,让我来试试看。”

    晏山支的桶太小,装不了几碗绿豆凉糕,简单的切了几碗,用稀释过后的红糖水一淋,桌上的几碗凉糕卖相就瞬间好看起来,用手擦擦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冷汗,他要去举起刘爷爷切豆腐的刀。

    主座那儿越聊兴致越高,姓李的年轻人,一边咂酒喝,一边玩味道:“姓刘的是扒灰老汉,那姓张的卖面汉子呢?”

    红萍闻言像是被吓住似的,忙掩住小口,可声音尖厉到大厅里,处处可闻。

    “李公子,那张春,年轻时候是杀猪匠,家里殷实富裕,顿顿吃肉,可惜当他的女儿可就惨了,小时候被爹猥亵,长大了被乡里猥亵,残花败柳后,就给卖到妓院,那风尘娘我认识,她亲口告诉我,那小女孩儿全身都是被畜生残害过的惨样,唉,像我跟琴儿妹妹这样的,就怕张春这种牲口,不解风情。哪里及得上梁公子李公子的万分之一。”

    叫琴儿的姑娘掩嘴偷笑,还一个劲儿的应和,帮衬着连时间地点都说了出来,不知道的都还觉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张春煮着面,锅里已经是咕噜咕噜的响着,将一碗老汤倒下去,张春暗骂了声,“倒霉,竟难得遇到这嘴毒的小娘子。”

    粱公子蓦地视线往张春这边望来,眼神玩味,继续不做声色的继续问,“还有那个小孩儿,哦,对了,还有那只猫呢?”

    红萍站起身,她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小的孩子,进这红梦楼,她打量的尤其仔细,晏山支不敢再往那边看,这春叔嘴里的毒娘子,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自己。

    红萍仿佛找到了更大的乐趣,竟哎呀一声,委屈害怕的躲到了梁公子的怀里,声音颤巍巍,还带着几分凄楚,“公子,快救我,这小崽子的猫,是晏河传说中的九尾妖猫。这妖精就爱吃我这样的小姑娘的心肝肺。”

    阿离橘猫,原本睡得正香,晏山支并没有闲心关注它,听完红萍的妖言魅惑,晏山支只觉得头大如牛,甚至第一次觉得有愤怒的情绪滋生。

    谁都没注意到阿离,一脸疑惑与惶恐的可爱样子,它摇了摇头,居然冲着红萍微笑,两只眉毛高高翘起,只是谁都不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