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素娥，玄兔关台，荧光尽敛，亦长明...”

    “清质悠悠，澄光蔼蔼。呜呼，隔千万里兮....”

    长亭四周一片昏暗，池面迎着凉风泛起道道光波。

    紫竹书院中，月光下，身着白色儒饰的青年正醉眼迷蒙的自斟自饮着。

    他身体倚着亭子，一连串感叹从他这里伴随着长风在书院中荡漾。

    听闻此声之人被扰得心绪烦躁，忍不住堵住耳朵继续埋头苦读起来。

    “长平兄，长平兄...你喝醉了！”

    一阵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一个身影伴随着苦笑踏来。

    白无暇（字长平）用力睁着醉睛，看着来人嘟囔道。

    “展兴，是你啊！来，陪我痛饮！”

    “还有三月，就要回帝京考核，在下远不如贤兄这般豁达，如今可没这兴致。”

    上官端明（字展兴）从他手中接过酒壶，随即放在桌上。

    “兄长因何故在此哀叹？”

    “你们这是嫌我扰了你们读书的兴致吗？”

    白无暇睁着醉眼，有些不满。

    “绝无此意！！”

    上官端明睁着眼睛说瞎话坚定道，同时有些羡慕看着这位同窗好友。

    儒家白氏之人向来最富文华，给他的感觉仿佛天生就不用读书一般，出世便是文章天成。

    他向来对这位好友钦佩不已，但现在确实是被打扰复习课业了。

    但他没有选择明说，而是选择委婉劝谏。

    “寒窗苦读，朝廷招士，吾等该用心研习，方不负韶华光阴。”

    “长平兄因何如今这般惆怅沮丧？”

    白无暇又饮了一口，身体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坠进湖中。

    他嗝了一口酒气，闻言有些气怒道。

    “万载哀鸣，魔边尽失，魔族贼子的一封书信竟妄谈和平！”

    “朝中如今还在争论不休，在下羞与他们为伍！！！”

    上官端明扶着他摇晃的身体，有些恍然，但闻言也是沉默。

    自上古时期过去，魔族于天外入侵玄灵界，这一纪元已经造成了无边的杀孽。

    近期，更是在十数年前，煌煌帝国的镇魔边爆发大战，赤地万里。

    在那一战中，煌煌帝国上位帝君也在其中陨落，人族可谓累累白骨，斑斑血迹，有着与魔族可谓不同戴天的仇恨。

    如今女帝上位，魔族信使赴京，更是扰的无数知情人心忧不已。

    儒家白氏向来在朝廷中担任六议之一，想来也是早知具体内情的。

    上官端明沉默之后，也开始斟酒。

    烈酒入喉，他作不经意，瞟了四周一眼，压低嗓子。

    “我等读圣贤书，自该为君分忧，而不是醉生梦死，得过且过！”

    “长平兄，请慎言！”

    白无暇昨夜饮得醉醺醺的，加上情绪沮丧，回到厢房便一把扫开了侍从递过来的纸张，呼呼大睡过去。

    翌日一早，他清醒过来。

    揉了揉额头，向门外叫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梳洗打扮。”

    “再给我来一壶酒！”

    门外回应了一声，随后不久厢门便被敞开。

    第五寅生跟随着侍女迈入房中，有些踌躇的把酒壶放在桌子上。

    “公子，少饮一些酒吧，对身体不好...”

    “还有，昨夜有人给公子递了信件。”

    看着白无暇无动于衷的样子，第五寅生稚嫩而清秀的脸上露出微微涩意。

    随手接过纸张，白无暇撇开侍女的擦拭，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内容。

    他粗略一览，随后眼睛瞳孔逐渐扩大。

    带着激烈的情绪，他随后将这张粗糙的白纸翻了一遍又一遍，本是垂丧的面色此时已经泛着红光。

    他最后死死看着纸张最后一行字句，忽然更是激动得手足无措，朗声奋然道。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先忧后天下之乐为乐！！”

    ”好好好！可谓儒家真意也！！”

    他激动了许久，这才想起什么。

    “更衣，快快更衣！”

    在侍女与第五寅生奇怪的眼神中，白无暇粗略梳洗后便带着书童第五寅生急切出了书院。

    “如此才情，当为大才矣！”

    儒家自古被大陆崇武之气压制，向文者万中无有之一。

    如今听到来自文华昌盛的华夏精华，只觉得做此诗主人乃大贤者。

    一路上两人脚步匆忙，白无暇更是恨不得使出玄气赶路，但想到在外应该保持得体，方才尽力压抑住这股情绪。

    他有些后悔方才的疏忽，急躁之下连投书寄礼都忘了，但现下已行了半途，下不定决心返回了。

    城中此时晨阳微醺，人们已经早早出门拾起行当。

    绫驿城之所以称之为绫驿城，与大世家唐家息息相关，这其中可追溯历史千年之久。

    此时的城中彩娟凌悬，种满红桑的河水两岸树枝上已经垂落花絮，清香之气扑鼻而来，旅人纷纷露出陶醉神情。

    对于桑河久负盛名的景色白无暇无心观赏，只觉得手脚酥软，每每想到就要遇见这般才贤皆具的人物都让他呼吸急促。

    沿着宽大迟缓的桑河，他绕过河面上熟悉的船楼，往城中心域外的深巷行去。

    “怎这般蓬垢？”

    皱着眉头，他扫视着巷子杂乱无章的摆放，眉头紧皱。

    巷子里房屋破旧，一些人家门前摆着各种杂物，堆积如山，寥寥几颗绿植也是一副苍老凋零的模样。

    白无暇身为儒家士子，往常都是过往灯红酒绿之处，如今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腌臜地方，表情明显不适。

    一股恶臭不知从何处袭来，他用纯白锦袖捂住口鼻，面色越发惊异起来，示意让书童速速领路。

    两人不久就在最深处一间略大的屋舍外停住。

    这里没有别处这般杂乱，此时房门紧闭，屋院毫无点缀，却也显得清秀了一些。

    “寅生，你确定是这里？”

    白无暇扫了一眼屋外一处，只见房檐下一根绳上正悬挂着清洗后晾晒的裙褂。

    这件素裙很朴素，毫无艳色。

    ‘这明显是一位女子在这寡居！’

    他面色微微泛热，眼神急速掠过旁边那几块小布绢，便转头望着书童皱眉斥问道。

    “你没领我去错地方？！”

    并不是白无暇歧视女子，但玄灵界本就不尚儒文，朝廷六议职位儒家仅占其一，便可窥其中一角。

    而女子更在其中更是少之又少，近乎于无了。

    更不用说如此贤才了，这怎可能？！

    第五寅生也是苦笑。

    他对情况也是措手不及的。他一路上就被自家公子不断催促，也是问了好多行人才探来的位置。

    他能作为白氏嫡系白无暇的书童，自然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他记忆力一向很过人。

    “没错的，昨日那人交代的便是这里了。”

    第五寅生对自己记忆力很自信，甚至还清晰记得书院杂役转交给他时的一言一语。

    莫不是那些下人记漏了？

    两人疑惑相视。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台，屋舍内躯体横陈。

    柳眉微微轻佻，一双紧闭双眸缓缓睁开。

    “唔~”

    她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身体玲珑的曲线将薄裙撑起。

    这一觉陈凡睡得异常踏实与舒适，这情况许久未见了。

    清醒时还残留着一丝睡意。忍不住用纤细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渍后，她这才开始梳洗起来。

    屋外来人来时她就已经被惊醒，但现在她身上过于单薄的穿着还不适合迎客。

    没过多久，就当屋外两人打算离去之时。

    悄然一声轻响，这紧闭的门扉缓缓敞开。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嗓音不再压抑，使之温润悦耳，恍如清泉流响。

    孔圣人短短一句间便将士人情谊展现得淋漓尽致。

    白无暇原本失望至极，本打算离去了，但突然听到这句迎词后，便忍不住转头望去。

    ‘柳眉不描而黛，朱唇不点而赤’

    ‘脸若皎月而无暇，姿形娉婷之轻盈’

    佳人无装饰点缀，却尽显诗画远悠之意。

    ‘帝姬’形象首次在白无暇露面，如诗如画的姿容映入这位痴迷儒家文化的年轻士人身上，竟惹得他一阵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