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看到火光摇曳，止步不前，然后掉头回撤。它们没有色厉内荏地龇牙咧嘴，既然警报已经发出，对方又人多势众，那就夹着尾巴跑了。

    而这些北人根本就不想再与狼群发生冲突，之前他们与狼夺食，吃了大苦头，所以他们遭遇到狼群便点燃火把，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说。既然狼已经被吓跑，他们便分工合作，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解决吃和住的问题。

    姜名观察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散开又聚合，再有大一点的火光亮起，继而小火点熄灭。看样子对方不会继续前行，他们暂时还遭遇不上。

    黑夜里，她们会占一些优势。在北人站稳脚跟之前，她们如果主动出击就会更大程度上削弱敌人。但来者暂时还不是敌人，姜名不会主动树敌。

    既然已经发现了对方，姚起没必要在山顶守夜。待六头狼一个都不少地回来后，姜名便让姚起跟着她一起采集松脂，然后两人再扛些松枝下山，放到她们之前居住的房子内，再把之前喂牛羊剩下的干草也都搬进去，最后把窗户都拆掉堆放在草垛上。如果北人想要占据这里，她就放火把房子都烧掉。

    筋疲力尽之后，姜名和姚起回到雪屋。姜名把情况告知女儿们，让她们做好准备。姚汉已经睡着了，姚起便没叫他起来。

    一夜无事。姜土和姜石被姜山折腾得没有睡好，不过姜土已经习惯了，而姜石就算是睡好了也用处不大；姜名、姜水和姜木睡在另一个雪屋，都睡得挺好；姚汉起得比较早，姚起告诉他有北人将要过来，姚汉便抄起武器去往山顶，死死盯住他们；姚起一夜未眠，只是闭目养神，神魂在抵抗压力之时有所增长。他爬出雪屋，检视一下感知距离增长到什么地步。目前他的全向感知距离为三十三步，单向感知距离为四十四步。他算是发现了有意思的地方，全向距离每长了三步，单向距离就会长了四步。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寻思不通，也就不再花心思去想它，不如多熟悉一下手势语、多练练怎样刺出长矛和挥刀比较好。

    姜名对女儿们说：“今天挖陷阱已经来不及了，就找些石头好了，还能省点体力。”

    姜水说：“妈，我和老三先去山顶看看，心里好有个数。”

    姜名点头答应了，于是吃过饭之后，姜水捧着一竹筒热水、姜木揣着温乎的食物带给姚汉；姜土背着姜山、牵着姜石，姚起和姜名一边走一边变换手势，一起去捡石头。

    姜水和姜木站在山顶上举目远眺，没看出什么，便问了姚汉他们在哪里。姚汉给他们指了指前方，她俩一左一右贴着姚汉的手臂向手指的方向去看，还是找不出来。

    姚汉一边接过姜木递来的食物一边说：“他们灭火之后就不容易被看见了，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穿着白色的兽皮衣。”

    “应该是了。”

    “难搞哦！”

    姚汉吃饱喝足后，跟着她俩下山去，捡些石头回去，堆放在巨石之后。

    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就是山脚下的陷阱，第二道防线是他们曾经居住的房子，第三道防线就是放尽牛羊血结成冰的山坡，第四道防线就是雪屋这里，有巨石作为掩体。而这些应该还不够。

    所有人会合之后，姜水和姜木向姜名提议把竹子削短、削尖，插在小溪旁边的草地中，泼水让它们冻结实，虽然不如陷阱，但可以伤人。于是她们又开始布置第五道防线。

    布置完毕，姜土给姜山把屎把尿，然后领着姜石回到雪屋，其他人先行前往松林。姜土回到雪屋后再给孩子喂一次奶，然后嘱咐姜石：“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等我们回来。”姜石使劲点头。姜土再哼着歌谣哄姜山入睡，再轻轻把他放进被窝，然后又向竹筒里挤奶，能挤多少出来算多少，同时再叮嘱姜石一些注意事项。

    “老四啊，姜山哭的时候你得赶紧看看他是拉屎了还是撒尿了，如果是就处理，如果不是那可能就是饿了，你就把奶喂给他；如果奶喝完了，你就冲一下蜂蜜水；如果他哭得停不下来，你就把手指给他含着；如果怎么哄都哄不好，你就背着他在这里转圈跑。”姜石点头个不停，表示自己听懂了，并记住了。

    姜土仰起头，似乎是在想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姜石歪着头，等着平时话不多的大姐还会跟她说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们没人能回得来，那你就在这里能藏多久算多久。等化雪的时候一定要离开这座山，要不然你会得病的，然后想尽办法活下去。”

    “不会的，大姐你别吓我啊！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姜石带着哭腔，揪住姜土的衣角，焦急地来回摇摆。

    “不算不吉利，没准是我们追杀他们呢。”姜土安慰好姜石，用树皮包起火种、装起一包熟食，出了雪屋，扛了一条牛腿前往松林。

    姜名她们来到松林，透过枝叶缝隙，已经可以看见北人，数了数一下人数，每个人数得都不一样，但都没数到一百一十人。

    姜名期望作为第一道防线的陷阱可以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但照着他们现在一个跟着一个的前进队形，第一个人落入陷阱之后顶多是第二个人没反应过来跟着掉下去，不会有第三个了。而对方提高警惕之后，其它陷阱也就相当于没有。所以要想办法打乱他们的队形。

    贪婪、愤怒和恐惧，都可以让人自乱阵脚。

    如果牛羊还在，还可能会激发他们的贪婪，而现在就只能试图让他们愤怒或恐惧。但她们又不会装神弄鬼，就这么点人，无法让他们恐惧。如何能让他们愤怒？妨碍他们达到目的就可以，他们想要得到的偏不让他们得到。

    姜名模仿狼嚎，呼唤它们过来，一起等着姜土前来会合。一看到姜土，六头狼立即围上去。姜土喝道：“坐下。”它们便齐刷刷地蹲坐在地，眼巴巴地瞅着她肩上的牛腿。姜土把牛腿丢在地上，蹲下来，说道：“爪一个。”它们都很配合地伸出一个前爪等待姜土亲切握手问候。姜土起身，走出它们的包围圈，回头看着它们流出口水却没敢动弹一下，便满意地大手一挥说：“吃吧！”它们才开动。它们没有头狼优先进食的制度，在它们的认知里，姜土就是头狼，姜名是头狼的头狼。

    姜土在把熟食分给大家，她们背着风进食。姜名说出她的计划：她要带着狼去北边，不主动出击，只是在他们的侧面保持安全距离。如果他们逼近，把她和狼当猎物，那就反让他们不得安生；如果他们躲远点，那就会逐渐走偏，就不会路过这里了；如果他们一直前进，不搭理她和狼，那真会有那么一种互不侵犯的可能。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我会把他们一步步地把他们引到陷阱，你们就趁乱要人命。不要手软，不要落单。打不过就跑山上，和他们绕圈，等他们分散再下手。”

    孩子们只是沉默点头，就连姜土都有点紧张。杀猎物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但为了生存，没得办法。

    姜名让姜土把火种交给姜木，什么时候放火烧房子由姜木看着办，她也不指望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多大战果，姜木能烧死几个敌人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她们辛苦盖的房子结果成了敌人的庇护所就好，而且让敌人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即将得手的庇护所被毁掉而糟心，她就开心了。

    至于其它，姜名没有要求孩子们一定要干成什么事情，保命要紧。

    当姜名和狼踏过冰河，来到北岸的时候，她挥了挥手，算是与北人打了个招呼。她再按一定角度向斜前方前进，不和他们相向而行，走了百步站定，离最近的岸边六十步，和北人保持八十步开外的安全距离为妙。

    姜名看到打头的那一人出列，由第二人顶上，他再小跑到队伍中间。

    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姜名仔细数一数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部落有一百零八人，没有走路不稳的老人，也没有碰着大肚子的女人，最小的孩子都比姜石大。看样子他们最开始就没带上拖后腿的人或者是在中途把一些人舍弃。姜名皱了皱眉头，这样的部落她同样不喜欢。正好，如果打起来的话她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们再走近一些，姜名估计得有将近八十个人有文面，图案看不太清，好像是某种鸟。

    姜名听到几声呼喊，看到他们不再前进，而是转而面向她和狼，由慢到快加速奔跑。

    姜名双手并拢，靠近嘴边用哈了几口气，暖暖手，准备抽出交叉背负的双头矛，但又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吧，先遛一下他们。对方中间的十一人跑得最快，像是鸟头，负责杀伤、迟滞猎物；两端的人速度也差不了多少，像是翅膀，负责包抄，从而围猎。

    这群北人的族长想法不复杂：被人养的狼只是犬而已，用不着多么忌惮。而且他们今天走得并不快，就是为了节省体力，遇到它们可以围猎。连火把都不用点，省得把它们吓跑了。既然它们和那个人傻呵呵地靠近过来，没有理由放过。另外，如果那人是男人就杀了；如果是女人，就先给那些青壮小伙泄泄火好了。

    姜名看着狼都低伏身躯，龇牙咧嘴，只等姜名一声令下，它们就会冲出去。而姜名则是转身走路，狼也只好调转方向跟着她。姜名一步三回头，等着他们拉近了接近一半距离的时候，才开始奔跑。等到她边减速边回头的时候，她和狼已经拉开他们八十步，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距离。姜名便在原地踏步等他们，等距离再次到四十步的时候她再加速。听着后面的人哇哇乱叫，姜名咧起了嘴角。

    姜名训练女儿第一项就是跑步，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追，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等姜名第三次原地踏步的时候，后面的人实在忍不了，有一个人率先投掷出手中的长矛，又有两三人跟上，然后就是一大片长矛都被投掷出去，纷纷落空，姜名连躲都不用躲。

    将长矛投掷出去的人再随便捡起一个长矛，往往就不是自己之前用的了，没那么趁手，但他们也没那时间交换了。而且从雪中找出长矛的还耽搁一点时间。

    姜名怎么说也得给对方一点希望，于是她转了个弯，让他们调转方向以后其实距离更近一点。姜名朝着北岸跑去，她还真怕如果朝他们来的方向跑，他们反倒放弃了。

    姜名跑到北岸，没有原地踏步，而是朝着他们撅起屁股，像是放了一个屁，然后回头冲他们喊：“你们就在我后面吃屁吧。”听到他们气得哇哇乱叫，姜名哈哈大笑，然后助跑一段，在冰面上打起了出溜滑。

    又是一波长矛如雨而下，不过磕到冰面后有的扎进冰里，有的矛头应声而断，有的矛尖磕破了，有的只是滑出去很远。

    北人冲向冰河，在冰上他们可以找回场子了，与姜名拉近一些距离。她捡起两支长矛，向离她最近的两人一一投掷过去。一人躲过，却摔倒在冰面上，长矛刺入后面一人腹部；另一人没有躲过去，长矛扎入那人胸膛。

    如果之前只是激怒，那现在是真正结仇了。北人不再叫骂，而是怒吼。

    姜名没有示弱，再捡起两支长矛，暴喝一声：“杀！”再次投出去，杀一人，伤一人。

    狼得到了“头狼的头狼”的号令，迅速前冲再跃起、咬向喉咙，或是直接扑倒再撕咬。在别人没来得及支援之前，一头狼解决一个人。

    目前，北人九死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