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徐姑姑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

    “好了，小公子慢慢欣赏，我去取几套合适的衣裙给你换上。”

    说罢朝着陆水遥伏了伏，便撩起帘子出去了。

    屋子只留陆水遥一人，她望向镜中的自己，肤若羊脂白玉，面颊上浮出一抹桃花般的粉嫩，双眸温婉似水，眉宇间却略带英爽之气。以往为了更像男子，刻意将皮肤弄得黑了些，如今换回女装，才发现这面容与母亲甚是相似。她学着母亲的神情温婉一笑，镜中那人似乎就是母亲年轻的样子。记忆中母亲从不施粉黛，穿着打扮都极为朴素，但仍旧比街上往来的行人要亮眼几分。

    既然往后要以女子的身份行事，不如名字也换一个。

    不一会徐姑姑便领着个孩童，端着数套衣裙走了进来，孩童似乎有些怕生，一直低着头，徐姑姑倒是直接伸出了手。

    “小公子，我们来帮你更衣。”

    陆水遥立马从凳子上弹开，还不断摇着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便好。”

    “小公子不必拘谨，我们既收了银钱，就得办好事。”

    “没事，妆容已经化得很好，算办好了。”

    “这衣服层层叠叠，一个人没法穿好，我得帮你。”

    陆水遥确实不知女子的衣服该如何穿戴，她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长吁一口气。

    “徐姑姑，我本就是女子，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才扮成这样。”

    “明白，”徐姑姑似乎不太惊讶，“姑娘既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自是会保守秘密。”

    “多谢。”

    说开了，陆水遥反倒觉得肩上放松了不少，便任由着徐姑姑帮她褪去外面的衣裳，套上层叠的衣裙。

    “不知姑娘是何姓氏？”

    “为何问这个？”

    陆水遥警惕起来，寻常店家，少有问及客人姓名的。

    “我们清乐坊有个规矩，老板娘每日会写一个姓氏，当日到此的姑娘若姓氏相同，便可得赠礼一份。”

    “我对赠礼不感兴趣。”

    “姑娘不愿告知也没事，只是我与这孩子得被罚月钱了。”

    徐姑姑说着，轻拍了下孩童的脑袋，孩童低着头身子一缩，可怜兮兮的。

    那孩童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与无忧年龄相仿，陆水遥想到无忧便有些心软，反正是假名，说就说了吧。

    “我姓柒。”

    孩童瞄了眼徐姑姑，见眼神对上了，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姓氏颇为罕见，柒姑娘今日是拿不到赠礼了。”

    “没事，我本也不感兴趣。”

    徐姑姑冲孩童使了个眼色，他便把盛着衣裙的托盘放下，恭恭敬敬退到门边。就在撩起帘子的一刻，陆水遥瞥见了孩童的面容，心跳顿时空了一下。

    无忧！

    再想看清楚些，那孩童已经退出了屋子。

    “徐姑姑，方才那孩童是？”

    “哦，你说冬儿，他是我们老板娘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

    “去年冬天，老板娘到林中戏雪，捡到了两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孩童，便收留在清乐坊，一个便是冬儿，另一个是雪儿。”

    去年？那便不是无忧了，去年冬天，无忧同自己都还在陈济堂，围着火炉吃红薯呢。也是，襄垣城离阳平镇甚远，无忧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定是自己太过牵挂，才看走眼了。

    “原来如此，老板娘倒也是善人。”

    “好了，去见见的姑娘的朋友吧。”

    旳辛在包厢内已经吃完了四五份茶点，委实有些等不住。怎么换套行头竟要这么长的时间，早知如此，不如去早市上随便买点粗布衣裳换上得了。

    忽的包厢的门被打开，一女子婷婷立在门外，月白的广袖上衣点缀的零星的暗红色茶花纹样，艳丽跳脱的红色腰带，衬得靛蓝色洒金长裙给外沉静。温婉中略带英气的面容与这身衣服格外相称。

    旳辛呆了一瞬，随即认出了眼前人。

    “陆......”

    “从今起，叫我柒姑娘。”

    陆水遥自是不给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机会。

    “柒姑娘？”

    “毕竟叫我柒山远，和这个模样不大相配。”

    旳辛的眼中泛起不可思议的神色，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这家伙竟然还起了个新名字，只是也太没创意了。

    陆水遥干咳一声，正声道：“现在我已是女子，不过问题也来了”，不知是不是换了装扮的缘故，不用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不用再在刻意做一些模仿男子的举动，她觉着自己轻快了不少，“我不会施粉黛，也穿不了繁复的衣裙。”

    “这个简单”，站在一旁的徐姑姑上前，把手中抱的瓶瓶罐罐往桌上一放，“柒姑娘天生丽质，不过是皮肤黑了点，只要稍加修饰便能美艳动人。”

    随后将瓶瓶罐罐和用法都给陆水遥细细讲解了一遍，陆水遥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什么高深玄妙的经书，头脑发涨，姑娘们要想变得漂亮竟如此难，这些东西比父亲教自己的除妖术难太多了，难怪母亲从来不施粉黛。

    “都记住了？”

    旳辛见陆水遥一脸呆相，忍不住调侃。

    “大概吧。”

    “没事，我记住了，我能帮你抹。”

    “不必了。”

    陆水遥听出旳辛话语里的笑意，侧过脸不想理他。

    “徐姑姑，给她再拿几套衣服，方便穿戴的。”

    旳辛说着，又抽出一张银票递出去。陆水遥立即扑上前去，按住他的手。

    “这是我的钱！”

    “你这身衣服日后不换了？”

    “……”

    陆水遥一时语塞，徐姑姑笑眯眯地接过银票，晃眼就消失在包厢门外。

    当两人大包小包地乘上行云时，陆水遥才后知后觉，街上的成衣铺子也能买衣服，可比清乐坊的便宜多了。

    “为何偏要在清乐坊拿衣服，这也太贵了。”

    “省事。”

    陆水遥气得牙痒痒，她算是明白了，这妖虽然知道要用钱，但根本就不懂怎么用钱。去趟清乐坊便花了二十两银子，

    这些钱都够陈济堂一家四口吃上好几年了。她握紧拳头愤愤地看着旳辛，若不是打不过他，自己定是要狠狠揍他一顿。

    清乐坊里，冬儿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发呆。

    “冬儿，怎么了，想家了吗？”

    徐姑姑现下正好不忙，便坐到他身边，将他搂入怀里。

    “姑姑，我想哥哥了。”

    “那位柒姑娘很像你哥哥吧？”

    “很像但不是，她比哥哥高了些。”

    冬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还用小手比划了下。

    徐姑姑将冬儿往怀里又靠了靠，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冬儿乖，姑姑定能帮你把哥哥寻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