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落难公子
张迪每天都会待在刘老三家至少两个时辰,跟随朱夫子识文断字。
这天夜里,张迪躺在床上,脑袋里想着朱先生白天教她经文。
朱夫子白天摇头晃脑,高声诵读《礼记》中的一篇文章《檀弓》,张迪则对照着课文心里默念。
待朱夫子读完后,扭头看向张迪,瘦弱少女局促不安,红着脸,低下头:“对不起,先生,我比较笨,听不懂。”
朱夫子心想:这妮子莫不是傻的,老夫才读一遍,又没有讲解,怎么可能懂。
不过朱夫子还是端着架子问道:“不解其意不要紧,可曾记住一些?”
张迪使劲点头。
“背来我听。”
“公仪仲子之丧,檀弓免焉,仲子舍其孙而立其子。檀弓曰······”
《檀弓》一文洋洋洒洒一万二百八十五字,背至一半时,朱夫子早已坐直身子,狠狠盯着手中书本,一字一字对照。
待张迪背完,朱夫子叹了口气:“可惜了!”
张迪听到朱夫子的叹息后,头更低了,她不知道说什么,都怪自己太笨。
朱夫子收起多余的心绪,笑道:“妮子,不要多想,你可比老夫聪明多了。”
张迪认为是夫子安慰自己,脸上挂起笑容,心底却发狠一定要认真学习。
其实朱夫子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可惜了,可惜是个女娃。”
突然,屋外好像有什么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倒在老槐树上。
夜已深,除却天上星光,全村也只有刘老三府邸还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张迪怎么也睡不着,便壮着胆子点亮屋内油灯,张迪抬着一盏油灯便走出堂屋,张迪蜷缩着身子来到院门前,院门吱吱呀呀,张迪推开院门,举灯朝槐树下望去。
竟有一个人影倒在槐树下。
风声瑟瑟,老槐树新发的叶子在枝干簌簌作响。
张迪几番犹豫下,还是决定前去看一眼。
张迪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护住火光,结果刚到槐树下,油灯还是被风吹灭了。
人影是一个男子,看着和张迪差不多大。
张迪用力把男子翻过身来,想要看清楚男子的脸庞,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男子容颜的张迪怪叫一声,跌坐在地。
原来男子满脸血污,面容恐怖,身上不下十处烧伤,腹部的伤口竟然已经腐烂。
张迪坐在地上半晌才平复心情。
张迪小心翼翼把手放到男子人中,终于松了口气,还有呼吸。
张迪并没有着急呼叫村民们,也没有马上把男子带回自己家。
夜色下,瘦弱少女就这样蹲在槐树下,看着还有微弱呼吸的男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男子睁开眼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前的女孩,眼神示意女孩拿自己怀里的东西。
张迪一句话不说,一脚踩住男子的手,然后从男子怀里掏出一个玉匣和精致瓷瓶。
男子吃痛,却发不出声来,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女。
少女把瓷瓶里的药丸全部倒入手心,看向男子,眼神示意他应该吃几颗。
见男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少女干脆一把药丸全部塞进男子口中。
男子昏死过去了。又过了半晌,男子意识稍微清醒一些,急忙开口道:“快跑,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说完又昏死过去。
听到男子的这句话后,少女张迪站起身,一只手抓住男子的一只脚,把男子拖进院里去了。
待把男子拖到弟弟屋里后,张迪又迅速拿着扫帚跑到槐树下,捡起地上的油灯,轻轻用扫帚把地上拖曳的痕迹和脚印扫去。
夜半,风声愈隆,狂风吹落树叶,吹走大地上的一切痕迹。
三道身影出现在半空,俯瞰着这座平静的村庄,神识扩张百里,扫视着周边一切有灵生物。
其中一老妪道:“不在这里。”
三人身影一闪而逝。
云中村,那个不久前来投靠王二的木讷汉子睁开眼,
“这世间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元婴强者。”
躺在身边的妇人转过身来:“看他们神识波动,应该是大辽那边的。”
“管那么多干嘛,睡觉。”妇人说完又转过身去了。
木讷汉子在被窝里狠狠捏了一把妇人翘臀。
“死鬼,睡觉。”
······
正午十分,男子终于睁开眼,又看到那个少女蹲在地上盯着自己。
男子视线往少女身后看去,屋内很明显刚刚修缮过,家具也全是新的,就连床榻也是新砌的。
床上摆着一些精美的绸缎和滋补身体的药材,墙壁上挂着才腌制没多久的腊肉。
很明显,这些都是刘老三刘大财主做的。
男子突然很好奇少女的身份,是骤得富贵吗?
男子又看向少女的双手,手掌指尖全是厚厚的茧,一看就是常年耕种劳作。
男子又想:这少女的家人呢?为什么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唉,可惜是个哑巴!
“你看什么?”蹲在地上的张迪问道。
“你不是哑巴?”男子艰难开口。
“谁告诉你我是哑巴。”张迪不满道。
“那昨夜为什么不说话?”男子又问。
“我为什么要说话,还有,不是昨夜,是前夜。你昏迷两天了。”张迪回道。
一男一女就这样莫名其妙对话,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蹲着。
“可以给我一口水吗?”
张迪起身,出去接了一碗水。
男子嘴唇早已乌紫,干裂的嘴唇终于得到生命之源的滋润。
男子依旧躺在地上,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想救我。”张迪也干脆地回应道。
男子开口:“就因为前夜我让你赶快走?”
“不然呢?”
男子又沉默了。
“你好了没有,好了就赶快走吧!”少女又问道。
男子双手扶地,艰难地坐直身体,依旧没有办法站起来。
最终,在张迪的搀扶下,男子躺到了床上。
不过,张迪还是解释道:“你当时太重了,后来我试过几次,还是没有办法把你弄到床上。”
男子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谢谢!”
很快,张迪端来一盆水,用抹布帮男子擦去脸上的血污。
张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一身英气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骄傲,沉稳内敛的外表下是一颗炽热的心。
张迪多看了男子两眼,男子好奇地瞟了一眼少女:难道我脸上有花?不过男子还是没敢问出来。
不多时,张迪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还有两张刚烙好的烧饼。
男子吃饱喝足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三粒红彤彤的药丸送入嘴中。
随后男子便坐在床榻上闭目调息,张迪则去刘老三家求学了。
不过张迪临行前提醒男子最好不要走出房屋,连院子都去不得。
一路上,张迪迈着轻快的步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很好,就连朱夫子也能感受到少女的心情,朱夫子心情大好,原本约定好两个时辰的课程便拖延到了夕阳西下。
张迪婉拒了刘老三吃饭的邀请,回到自己家里。一进院门,没有看到男子的身影,张迪松了口气。
便开始在灶台前生火做饭。
屋内男子早已感受到少女回来了,可惜依旧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等着少女过来。
又是一碗肉羹和两张烙饼,不过这次多了四个煮好的鸡蛋。
张迪最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沉默了一会:“我叫吴敌。口天吴,无敌的敌。”
少女微皱眉头:“不许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男子摇头:“我不会骗人,那你呢?”
“我叫张迪,弓长张,应该也是无敌的敌吧!”少女不确定道。
吴敌脸色依旧惨白,咬了一口烙饼笑道:“那我们挺有缘分的。”
张迪终究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
吴敌笑道:“被仇家追杀呗!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应该找不到这里。”
“应该?”张迪又一次皱眉。
“你伤什么时候好?十天?二十天?”
吴敌感受到自己体内紊乱的气息,无奈道:“可能要三十天。”
张迪突然有些后悔救下这个男子。
不料吴敌开口道:“我可以教你写字。”
张迪看了一眼男子:“不用,我有人教。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吴敌早就发现张迪身形瘦弱,心想肯定是常年劳累,再加之营养不良造成的。又道:“我可以教你武功。”
随后吴敌又解释道:“你不要着急拒绝,习武并不是要你将来如何?我不会教你武学招式,只教你内功心法,调息吐纳。”
张迪依旧不敢兴趣,吴敌接着劝道:“最起码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下次再遇到如我这般需要你救的人,就不必再拖着人家了,你完全可以把他扛起来!”
张迪面无表情,开口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便走出屋去了。
第二天,吴敌的气色好了一些,吃过饭后,便让张迪把桌上的玉匣拿过来。
吴敌用双指推开玉匣,两只一大一小似蝉的生物静静躺在其中。
在张迪的注视下,吴敌轻吹一口罡气,唤醒正在沉睡中的两只青蚨,然后用内力从两只青蚨体中分别逼出两滴蓝色的血液。
血液悬浮在掌心,吴敌突然抬起头,朝张迪微微一笑,不待张迪反应,两滴湛蓝的血液飞进张迪体内。
随后吴敌运转全身罡气,为张迪炼化体内的血液。
张迪死死盯着吴敌,突然,她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激荡,蓝色血液所化成的暖流在张迪经脉中横冲直撞,接连冲开好多因过度劳累而堵塞的关卡。
一刻钟后,吴敌再次昏迷在床上。张迪感觉自己一下年轻了很多,身体轻飘飘的,很舒服。
其实张迪本来就年轻,才十四岁,只不过这几年又当爹又当妈的,身体发育却和九岁女孩差不多。
张迪感受到吴敌的好意,看着昏迷的吴敌,看着看着,张迪又笑了。
怪好看的,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