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侦探事务所一楼大厅，夜晚。

    与白天不同，此刻大厅内的三张桌子拼接起来，上面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和酒。房间简单地作了些装饰，稀稀拉拉挂在旁边的彩灯闪着亮光，墙上有拉花拼成的“欢迎新成员”的大字。

    但气氛却冰冷到了极点。

    桌边按照人数合理地安置着座位，而这次迎新会的主角——新成员洛朗的位置上却没有人。

    露薇娅也无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挽着胳膊，站在学生般端坐着的部长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冷汗从坐得笔直的莱尔的脸上落了下来，但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面前放着一张潦草的纸条。

    “我和店长他们一起过去了。”

    最后，还是女仆莉莲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预料到呢——即便同您一起工作了这么久，所长，您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觉得惊喜——这就是所谓的惊喜派对吧，‘所谓的迎新会，其实是不带新人的哦——’这样的。”

    “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也许是因为过于气愤，露薇娅的面容反倒柔和了起来，“请问所长，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我也没想到……”

    “哈哈——又来了。所长。想不到、不小心、只是碰巧而已，怎么总是这样呢？总是这么糊涂的话，不如去医院看看比较好——要不干脆去教会吧？再那里找间地下室住上一阵子，这种问题说不定就会被洗礼掉了？”

    “抱歉……”感觉到露薇娅已经快要爆发，莱尔也就识趣地低下了头，不再辩解。

    “道歉有什么用！告诉我他去哪儿了！你把他给甩到哪个地方去了！”

    “抱歉……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哈——”

    露薇娅神经质地长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有进一步爆发，而是扯走搭在自己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又渐渐远去，莱尔挺直的背终于软了下来，但还是低头盯着面前的桌子、心有余悸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今晚未必会回来了吧？——我先开动了。”不去管莱尔的神情，莉莲事不关己地拿起刀叉，开始分解起面前的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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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在地板上实在算不上舒服，早早地被窗外清晨的阳光照醒，洛朗起身，把昨晚盖在身上的外套穿上，去盥洗室简单地洗了把脸，就在这幢空荡荡的楼房中一边散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出口依旧有人把守，但活动范围内的行为都是不受限制的。因为无所事事，有些本不相识的人还在这里攀谈了起来。

    “哦，你是住在桑松街的？我也是！我家在东边，‘公牛’酒馆那里……”

    “那我们住得不远嘛！能在这里碰上也是缘分，改天一起去吃个饭？”

    “好！”

    “我有个问题。”

    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洛朗似乎吓到他们一下。

    “我有个问题。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被提问的两人不解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奇怪的人。

    “……哲学？”

    什么哲学……

    “我是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这有什么好问的呢？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呢？”

    两人依旧疑惑不解地望着他，同时挪动脚步，直白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洛朗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博戈因他们一样，尽管这里的人似乎都保持着日常一般的安稳心态，却都根本没有、或者说无法认识到自己正处于异常的情况当中。

    昨晚决定跟甜品店的人一起走后，博戈因就叫了马车，载着众人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郊外的一幢略显空旷的楼房前。本想让马车返程的时候捎回去消息，可马车夫也下了车一起进来了。

    楼层内的空间几乎没有隔断，很是宽敞。听着周围建筑中传出的响动、看着不远处烟囱中冒出的黑烟，以及简陋的居民聚集区，洛朗猜这儿大概是塞利勒尔东北角的新区，聚集着工厂和工人的地方。而这里大概是尚且无人入驻的一幢厂房。

    昨晚大约有两百多号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里，衣衫破旧、常常灰头土脸的新区人不多，大多倒都是衣衫朴素、相对干净些的市区内的平民。时间已经不早，来到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仿佛理所当然地躺在积着尘埃的地板上休息。

    洛朗本想在周围探查一下情况，却也被甜品店的众位好心劝着躺了下来，本就容易入入梦的洛朗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洛朗先试着把活动范围整个的转一遍。整幢楼共有四层。前三层都只有空旷的大厅和盥洗室，到了第四层，倒有了几个分离出来的房间。洛朗按照顺序一个个打开来看，里面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来到这里的人都住在前三层的大堂里，倒没有上四楼来的——就像不约而同地被吩咐了一样。

    如果这件事有什么幕后主使的话，四楼也许是为他们准备的？

    但眼前这一个个空荡荡的房间，根本没法让洛朗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原地等着，还是出去看看？要调查的话，还是不要在最开始就引人注意——洛朗如此考虑着，又回到了众人当中，想再试试能不能套出些东西来。

    大概是直接睡在地面上的确不舒服，这里的人都早早地醒了过来，却也不像是有事要做的样子，有的在盥洗室前排起队来，有些则坐在墙边随意地攀谈着。

    洛朗还是先回到还算熟悉的甜品店众人身边。他们几个也聚在大厅的角落交谈着。

    “我想也是时候再出一款新品了，各位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老博戈因依旧保持着和蔼的面容，笑呵呵地问着众人。两名后厨似乎在低着头认真考虑着，而前台艾瑞卡则挽着另一位前台尤利娅的胳膊抱怨着。

    “老头，还没到上班时间，就不要谈有关工作的事了！”

    “呵呵，毕竟闲着也是闲着嘛。”

    “就算闲着，我也不想考虑这个！”

    “那个，”洛朗顺势插话，“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现在又要做些什么呢？”

    “嗯，艾瑞卡也说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所以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博戈因和蔼地回答。

    “那出去呢？”

    “出去，当然是不可以的。”

    听到博戈因的这句话，其他人也不自觉地微微点头。

    洛朗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倒依旧像是处于平常的状态里，只是多了一些奇怪的认知并且毫无自觉地遵守着。即便他人有意进行冒犯，他们也不会立刻作出昨晚那样的应激反应。

    事实上，昨晚洛朗在店里写下的尽可能详细的情报，也只是被博戈因笑呵呵地拿过去烧掉。洛朗只能一遍遍重写，最后只留下那句不甚清晰的留言。

    于是洛朗试着从其他话题切入。

    “说起来马上就是上班时间了，我们不去甜品店开张，留在这边真的没有问题吗？”

    “呵呵，毕竟情况特殊，这也是没办法的。”

    “情况特殊是什么情况？”

    众人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微笑着一言不发。

    “那到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去继续开张呢？”

    “等吧，孩子，等一等。”老博戈因似乎没有丝毫的着急。

    “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博戈因依旧保持着安稳的神情，低着头想了想，看来他依旧没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想，应该不会太久吧。先等到今晚看看？”

    “今晚，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博戈因有些意外地看了洛朗一眼，却又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微笑地重复着。

    “别急，今晚，先等到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