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感觉如何？”

    刚才称呼他“公子”的那人再次开口问道，说话的同时，一张脸也移到了他面前。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不过对原随云这个原本眼盲的人来说，哪怕身边再熟悉的人骤然出现在复明后的他眼前，于他来说也都是陌生面孔。但他敢肯定，眼前这个称呼他公子的人，绝对是个陌生人。因为此人的声音也很陌生，他从未听过。可从对他的称呼判断，这人又理应是他的下属。

    原随云对自己过耳不忘的本领很自信，哪怕只听过一次，说话之人说的又很简短。但只要是他听过，就能清楚记得，下次再听到，也很快就能辨认出。

    不过他下属也很多，不曾在他身边露过脸说过话的自然也不少。可能是在蝙蝠岛一役中他下属死伤太多，以致他身边那些熟悉的都死伤或失散了，才导致原本这些不曾在他身边露过脸说过话的陌生手下顶上来。

    原随云稍微适应了下用眼，定睛瞧去，但见面前这人约摸二十岁左右年纪，身穿劲装，腰间佩剑，一副侍卫的打扮。此刻正跪伏在他身侧，满脸担忧与关切地看着他。

    “此是何地？离……”原随云本想接着问这里离蝙蝠岛有多远，但说到此处却突然顿住，显出满脸惊愕之色。

    因为他发现自己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十分陌生，这绝对不是他原本的声音，他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跌下悬崖时伤到喉咙，导致声音改变了，还是他双目复明后的一个连带副作用。

    原随云接着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问：“这里离……”但说了这三字后他又立即顿住，发现他的声音仍是如刚才那般，完全没有变回自己以前的声音。

    抬手摸了摸自己喉咙，似乎也并未受伤。一时弄不明白，他蹙了蹙了眉，便先暂且压下。

    此时他已发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这也并不奇怪，他本就是掉落到海里，眼下应该是刚被人救上来。而且应该便是身傍的这侍卫救起的，因为此人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都还在滴着水，明显刚从水里出来。这人倒是能忠心护主，事后他必会重赏。

    只是他之前发现自己双目复明后太过惊喜，一时都忘了浑身湿漉漉的不适。

    暂且压下心中的疑问后，原随云接着转头瞧去，发现周围还围聚了一些人。但这些人看上去便明显不是他的下属，因为这些人的眼中不但没有半点关切，反而瞧着他的眼神大多带着冷漠与不屑。稍有不同的，也是带些可怜与怜悯。

    而且这些人明显都双眼完好，如果是他蝙蝠岛的下属，那应该多半也是盲人。

    难道这艘船并不是他的船，船上也只有跪伏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才是他的下属？

    原随云还另外注意到一点，就是围观他的这些人大多是年轻人，尤其衣着华贵，明显是主人身份的，基本都是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且还都是长得颇为俊俏的少年。

    “回公子，这里自然是还在船上，此地离鳌龙岛大概还有两日路程。”身旁那侍卫模样的人开口答道。

    “鳌龙岛？”这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原随云以前从未听说过，更不清楚这艘船要开往鳌龙岛做什么。

    重复这个地名的同时，原随云双手撑着坐起，那侍卫见状，连忙帮忙将他扶起。

    随着目光再往四下打量，原随云已完全确认眼下身处的是一艘船上，而且是一艘三桅大船。看其大小规模，至少也能容纳上百人。

    无争山庄虽地处太原，身在内陆，但他经常前往蝙蝠岛，乘坐的多了，自然对船与航行都很熟悉，也能轻易分辨江船与海船的区别。像他眼下乘坐的这艘，明显便是海船。

    “公子，我们先回房沐浴，换身衣服吧？”那侍卫又接着将原随云扶着站起，建议道。

    原随云点头答应，也认为眼下换身干爽衣服更要紧。而且如果这艘船上只有身边这人是他的属下，那有些话也不便当众谈，还是要避开众人私下谈。

    “楚公子不要紧吧？可有大碍？”前方忽然有个五十来岁，身形富态的锦袍老者分开人群赶过来，一边行礼，一边向原随云问道。只是不知为何，这人却称呼他为“楚公子”。

    难道是自己的下属为他隐藏身份，所以擅作主张替他改换名字捏了个假名。也是，如果蝙蝠岛之事暴露，那他便是武林公敌。暂时改名换姓隐藏身份，也是有必要的。

    只是换个什么不好，偏偏姓“楚”，他原随云竟然还随了楚留香的姓，倒也当真讽刺。

    这老者一看就是船上管事的，身边带了数名随从，而且大部分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晒的皮肤发黑，身上也隐隐带有海水的咸腥气。

    “赵管事，我家公子并无大碍，您请放心。只是那左青柏……还请赵管事能为我家公子主持公道？”

    原随云根本不认得此人是谁，自是没开口接话，好在身旁那侍卫已接过了话。原来此人姓赵，只是侍卫话里的意思，原随云就听得云里雾里，十分不明白了。怎么又冒出来个什么左青柏，这人又是谁，也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这船上的一切，包括所有人，此刻在他看来，都显得颇为古怪。

    那赵管事闻言打个哈哈，道：“年轻人火气大，生点口角，甚至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那是常有的事，算不得多严重。索性楚公子无碍，我看此事也不必太小题大作。这样吧，眼下你主仆二人先回房沐浴更衣要紧。待晚上老夫设宴招待诸位公子，让左公子在宴上当面向楚公子赔礼道歉。楚公子，你意下如何？”

    赵管事最后说罢，又看着原随云问道。但原随云一时间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哪里清楚该如何。

    想了想，他认为还是先弄清楚眼下的情形要紧，但却不能当众公然问，还是要跟自己的侍卫回舱房后私下问清楚。有了主意，他抬手行礼道：“如此，便有劳赵管事了，一切由赵管事作主。”

    既然弄不清楚情况，便不妨先暂且答应，把眼前的先应付过去。

    “如此甚好，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诸位公子能聚在一起，同乘一船，也是缘份，还是要同舟共济，以和为贵。”赵管事见他答应，略带欣慰地点头一笑，“楚公子请放心，晚宴上老夫定让左公子给你好生赔礼。”

    “多谢赵管事！”原随云又含笑客气一句。

    “老夫代岛主接待诸位公子，这是应当的，份内之事。”赵管事回了一礼，伸手延请，“既如此，老夫就不耽搁二位回房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