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院。

    张献忠指着被柳应屹轰成废墟的碎石堆，神色有些无奈道：“大人，此处下面便是了。”

    投诚最晚，刚被威吓过的狼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献殷勤的机会，不待吩咐，主动清理。

    片刻后，张献忠上前，双手结印，右掌虚按。

    地面勾勒赤发鬼头颅图腾，眉心处浮现凹槽，血光绽放。

    血光与右掌重叠“开！”张献忠一声低喝，地面轰隆作响。

    图腾缓缓上升三尺，朝两侧分开，露出一个幽暗深邃，向外逸散阵阵阴森鬼气的洞穴。

    张献忠转身对柳应屹行礼道：“大人，此处便是属下的私人地牢了。”

    柳应屹抬手示意三魔让开，语气不容置否道：“容我下去看看，你们三个在此等候。”旋即纵身跃入洞中。

    “老张，出了什么状况？”狼秀全走到张献忠身侧，目光不住打量洞穴。

    “还能是什么状况，瞧着阴森鬼气，八成是弄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

    蛇巢揶揄：“我说，没本事就别搞一些有的没的，这次你运气好，遇见大人。”

    张献忠冷哼一声反驳道：“关你屁事。”

    蛇巢不忿反驳道：“呦，这话说的，如今我也是大人的人，万一大人有个磕磕碰碰，哪怕擦伤一根头发，人家都会心疼的。”

    说着，挑眉瞪了张献忠一眼阴阳怪气讥讽道：“人家可不似某些人，跟随大人尚未立功，便叫大人帮忙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险些被摆了一道的狼秀全在旁冷眼附和：“不错，没本事就算了，脾气还挺大。”

    无奈，收拾不了就是收拾不了，张献忠也不屑找借口为自己辩解。

    更何况，无论他说什么，依二魔的性子不仅不信，反而还会变本加厉嘲讽。

    瞥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与其自讨没趣，不如闭嘴不言。

    狼秀全、蛇巢见他不反驳，顿时也是失了兴趣，暂时放他一马，旋即同凑洞穴旁围观静候。

    下方，柳应屹刚落地。

    一潭死水，静止状态的鬼气被生人气息激活，鱼贯般朝柳应屹疯狂涌去。

    纯阳真气护体，黏稠如糊，漆黑如墨的鬼气虽无法侵染分毫，但也让柳应屹完全看不到周遭景象。

    催动纯阳真气在指尖凝出五条火蛟，挥手放出。

    本想借此照明，或用以探明前路，谁料，这一去如泥牛入海，半点光亮也无便被吞噬殆尽。

    无奈，柳应屹只好摸黑。

    只不过在继续深入前，朝头顶吼了几声，又唤出一十八道降魔符。

    发现无论声音，亦或光亮都被鬼气吞噬，这才放心前行。

    虽说三魔已投诚，但眼下，能避免节外生枝，便当免则免。

    纯阳真气注入降魔符，二百一十九字经文宛若游龙，萦绕柳应屹周身，上下飞舞护体，与鬼气对峙。

    柳应屹脚步缓慢，寸寸向前趟进，试探性开口唤道：“楚兄？楚兄！？楚兄可还记得故人？”

    自灵族被驱逐九州，蜀灵城在一代又一代的灵君大将涂炭生灵下，无数生魂埋骨于此。

    不巧的是，作为郡守，选府邸建造处，自当选最好的地方。

    对于赤发鬼一族，自然是阴气越盛越好，蜀灵郡白骨城便依托此处为中心而建。

    能被关进这里折磨致死的，又无一不是修士。

    怨气历经近千年吸纳积累，如一堆随时会被点燃的烈性炸药，达至骇人地步。

    楚天惜生前遭受割肉片食之苦，死后怨气不散。

    于是……

    他便顺理成章成了能将炸药引燃的引信。

    随着柳应屹持续不断呼唤，鬼气中自四面八方响起充斥疑惑，迷茫凄厉的声音。

    “楚兄？你是谁？我又是谁？”

    柳应屹如实回答道：“我是柳应屹，你是楚天惜！”

    “柳应屹？”疑惑呢喃之音自鬼气中传出。

    一连串直击灵魂的刺耳鸣啸在地下震荡，鬼气如沸腾之水，翻腾滚涌。

    而后便听楚天惜暴怒咆哮，状若疯魔，戾吼道：“不！我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楚天惜，你！你！

    你才是，你是楚天惜，我是柳应屹，对！我是柳应屹，我是柳应屹！！！

    你才是楚天惜！！！”

    心中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但对名字莫名被抢这事，柳应屹不禁无语，无奈摇头苦笑，感慨一声：“你是我？那我是谁？”

    这里是楚天惜所化鬼蜮，别说低声自语，便是衣袍微动，他也能察觉。

    “我是柳应屹！你是楚天惜！

    对，你就是楚天惜，一个一无是处，却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自傲废物！

    楚天惜！你就是个懦夫！

    面对妖魔，你连拼死一博的勇气都没有，你枉为翰文苑首席大弟子！

    今日叫我撞破，便要替你师门清理门户！”

    音落，一具具怨气冲天，通体漆黑，皆由如墨鬼气凝成的阴魂骷髅兵，手持刀枪剑戟等兵器冲出。

    被柳应屹散发生魂气息吸引，如蝇见血。

    刀兵砍击护体光罩，乒铃乓啷之音响个不停。

    柳应屹左手拈花指托于腹部，右手凝剑指压上。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护身真诀出口。

    “真经度魂，凝！”

    二百一十九字《太上救苦》经文应声聚成一团，随后变作一条完全由经文组成金龙，口中发出阵阵诵经之音。

    柳应屹左手不动，右手剑指在身前挥舞操控。

    只见金龙所过之处，阴魂骷髅兵瞬间土崩瓦解，口中发出尖锐哀鸣，被重打回一团鬼气。

    又经口咬、爪撕、尾抽，将其彻底打散。

    金龙逞威，柳应屹适时开口，继续尝试唤醒楚天惜道：“楚兄，我知你生前蒙受巨大苦痛，我此来，意为助你。

    你莫要继续癫狂，速速醒来，与我一同等待机会，为你报仇。”

    骷髅鬼兵奈何不得柳应屹，楚天惜声音再度响起：“楚天惜！你休要花言巧语蒙骗与我！

    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难逃一死！”

    柳应屹无奈摇头，正欲继续操纵金龙进攻。

    便见身前不远处处风旋卷动，周遭鬼气以其为轴心，螺旋聚集，周遭视野逐渐清晰。

    打眼望去，此间地牢有三间茅屋大小，周遭墙壁所挂刑具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四周墙角各摞一座一人高骨堆，大多骨头上都有遭人啃食过的痕迹。

    旋涡旁，一颗血肉腐烂成尸水，毛发尚存，置于一堆骨粉之上的头骨映入眼帘。

    想来这便是楚天惜遗骸无疑。

    想着，风旋刹那间转到极致。

    叮铃咣当……

    黑色气浪将地牢骨堆冲散，七零八落砸向墙壁，坠落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