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铜。

    当李非看到墓室中出现这种物质的时候，也极为意外。

    天然的烈铜矿往往都和岩石伴生在一起，像这种像雪一样纯粹的烈铜基本可以排除天然形成的可能性。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第一，这些烈铜是人为放进墓室里的，出于某种目的。

    第二，这些烈铜其实就是墓室中大量亡灵消散之后的副产物。

    如果烈铜是亡灵的副产物，那么之前他对于神柱创造了烈铜的猜测就被彻底推翻了。

    所以李非立刻展开了验证，他给宋航宇发布了【神明任务】，让他去原本地面上那个亡灵的位置，让狗辨别一下有没有烈铜的味道。

    如果烈铜就是亡灵的产物，但产量非常少，那在之前的墓室中没有发现，也是合理的。

    毕竟没有过量的亡灵消失，烈铜也积累不到能堆满整个墓室地面，以至于能用肉眼看到的程度。

    眼睛看不到，味道却会存在。

    纯度很高的烈铜会有类似火药燃烧的气味，微量的烈铜味道人可能闻不到，但是那只被宋航宇加强了嗅觉的狗应该可以。

    果不其然。

    那只狗在确认好烈铜的味道之后，在地面上那个亡灵消失的区域斩钉截铁地叫了起来。

    那结论就很明显了，烈铜居然是亡灵“死去”的副产物，并非是李非当时扔下的绣花针砸出来的。

    或许绣花针砸出来的矿物，就只有铁矿，毕竟绣花针的主要成分也是铁，这样才说得通。

    烈铜并非是绣花针和岩石撞击发生反应产生的矿物。

    而是那些触角的产物。

    之前根据【普罗米修斯岩石】的介绍，李非已经可以确认，普罗米修斯岩石禁锢了莫绪巨龙，剥夺它的生命，产生了副产物，也就是亡灵。

    而那些触角，就是莫绪巨龙的亡灵。

    这些触角亡灵跟莫绪巨龙一起活在地下，在绿洲湖底贯通了蛛网般发达的地下河道，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代代死亡，更新……

    大概就是这样沉淀形成了大量的烈铜矿。

    本来这些矿物深埋在地下，不会直接被地面上的神树文明发现。

    但是他们的神，李非，当年为了压制莫绪巨龙，降下了神柱，将地底岩层中的烈铜矿翻上了地面。

    一个叫河乐小男孩首先发现了这种金属，先知河礼又发现了这种金属可以引动法阵，从而创立了炼金魔法……

    想到这里，李非就觉得怪怪的。

    河礼先知穷极半生追求的炼金魔法，居然来源于神树文明一直想要对抗的湖底怪物？

    如果最终让河礼先知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作何感想？

    另外，如果神树文明能发现烈铜能引动炼金法阵的特殊性质，那莫绪巨龙会不知道吗？

    李非觉得可能性很小。

    甚至大胆一点讲，炼金魔法可能根本就是莫绪巨龙的专长……

    一头巨龙，对于跟李非一样处于世界之外的旧神来说，无论它长得多么巨大，物理上的破坏力有多大，只要它还困在自己所在的维度里，神都不会在乎。

    只有抛弃用物理力量与神对抗的执念，这头巨龙的反叛才有一线生机。

    而炼金魔法，正好能够给它这一线希望。

    但如果只有亡灵才能产出烈铜，那这个炼金魔法就是巨龙被普罗米修斯岩石禁锢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莫绪巨龙是靠什么向旧神举起叛旗的呢？

    李非忽然想到了莫绪巨龙拥有掌管【记忆】的权能。

    它的鳞片具有偷走记忆和储存记忆的特性。

    如果那个创造莫绪巨龙的旧神跟李非一样，是个现代人，那么它的这尊掌管记忆的巨龙有可能在现实中是有原型的。

    于是李非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网上以“莫绪”和“记忆之神”为关键词，查询了相关的词条。

    果然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古希腊掌管记忆、语言、文字的神，叫做【谟涅莫绪涅】。

    李非顺着网页往下翻，去看详细介绍。

    他发现这个叫【谟涅莫绪涅】的神，掌管着一处【记忆泉】。

    文中说：“死者的魂魄初到冥国，必须喝下记忆泉的水，以使其灵魂保留永恒的记忆，而他一旦喝下了忘川泉水——勒忒泉的水，他将忘记一切。”

    这似乎就对应了莫绪巨龙的鳞片的功能，既可以剥夺记忆，也可以将鳞片中的记忆显现为幻影，就像渔火、渔莽那些人一样。

    而在这个介绍最后的一句话，引起了李非的注意：

    “这个记忆，才是真正必然的，能够拯救【亡灵】。在俄耳甫斯式的彼岸风景里，记忆被象征性地表现为一汪【死者必饮的泉水】。”

    拯救亡灵？

    李非不能确定旧神在创造莫绪巨龙的时候，有没有全盘接受这些设定。

    但是这么有暗示性的话语，实在很难不引起他的联想。

    如果巨龙的鳞片对应的是泉水，那死者喝下泉水就能得到拯救……

    是不是就意味着，巨龙的鳞片和亡灵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

    而之前那个叫【渔莽】的族人，在被亡灵污染之后，很快也变成了亡灵并死去。

    在他变为亡灵之前，自身的记忆也变成了鳞片掉在了地上，后来他的儿子赶到，鳞片还化为了虚影和儿子对话……

    “这真的是一个很难忽视的，存在强烈联系的细节啊。”李非喃喃道。

    如果鳞片也跟希腊神话中的泉水一样，能够赋予亡灵以记忆的话，那莫绪巨龙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李非想到了第一个石棺里那个叫【河良】的族人，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这个族人早期产生的强大亡灵都被信仰巨龙的玩家给带走了。

    但玩家带走亡灵的目的，李非当时无从知道。

    但现在似乎暴露出了一些端倪。

    更早的时候，那个叫【远方商人】的家伙来到神树绿洲，用“鳞片贸易”的方式剥夺了几乎全族人的记忆……

    如果记忆能够拯救亡灵，是不是巨龙可以利用鳞片给予亡灵以记忆，进而控制亡灵？

    难道它要组建一个亡灵军团？

    但是组建这样一个军团能做什么呢？就算它能挣脱束缚，就算它能带着亡灵军团来到地面上，对李非这个神明来说，一起消灭也不是很棘手的事情。

    李非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莫绪巨龙存在很久的岁月，又跟旧神斡旋过，如果只有这点智商的话，根本活不到李非上任做神明的时候。

    假设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到现在为止，鳞片、失忆、亡灵、莫绪巨龙还有它的玩家，都已经有了合理的联系……

    目前棋盘上还差最后一枚棋子：烈铜与炼金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