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胖子，大概二百来斤，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在他的旁边，一名矮个子男人正在不断地鞠躬道歉，嗯，用的是日语。这是中年警察下车时看到的场景。

    中年警察面无表情地看向在场的第三人，他相信这人才是目前状况的罪魁祸首：“怎么回事？”

    程杨一摊手：“一点小冲突，我道歉了的，但这老哥显然不是很满意我的道歉。于是我请了一位更擅长道歉的朋友来帮我向他道歉，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趴在地上的胖子看到警察来了，痛哭流涕地想说点什么啊，然而程杨动作很快又在他肚子上补上了一拳，于是哀嚎声再次响起。

    中年警察眼睛转了转，尽量不把程杨的动作收入眼里：“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不用再去警局吗？”

    “不了，快走吧，你在场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我只有说你是驻韩美军才能收场。”

    程杨有些遗憾地离开，他还想蹭顿午饭，看样子是不行了。

    话说来这个世界以来，自己去过几次警局了？

    “今天，柳部长没来上班啊。”夜晚已经来临，崔雅芝迈出了公司大门。一个前辈将自己的任务丢给了她，迫使她不得已又多加班了两个小时，但最让她遗憾的是柳部长请了病假。

    她默默想着，余光一撇又看到了程杨。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字母T恤，站在路边向她挥手，这家伙说了要接送她上下班，早上没来晚上倒是来了。

    崔雅芝撇了撇嘴，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打算走上公交车，然而对方速度更快，抢先一步踏了进去甚至还有空回头一笑。

    “幼稚。”崔雅芝嘴角上翘，停下脚步就站在路边看着公交车的车门缓缓关上，看着青年的表情瞬间转为惊讶和慌张。

    她没上车。

    破旧的公交车抖了一抖，慢悠悠地载着某个大男孩驶进了夜幕中。

    崔雅芝努力地板着脸，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家伙应该是调查过的，这是这条线上的最后一班公交，但他不知道，只要再多走几步路就能到达另一个站点，那儿的公交车更晚停运。

    戏耍程杨让她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点，她哼着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3月20日，晚上23点27分。

    女人皱着眉头看着手机屏幕，又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公交站牌，上面写着末班车时间是23点15分。

    车还是没来。

    崔雅芝叹气一声，考虑起是否还要继续等。

    不远处，一辆摩托车闪了闪车灯，带着头盔的骑士开口喊道：“走吧，别等了，都和你说了这条线取消了。”

    骑士正是程杨，他在车上查了下地图便意识到对方的想法，下一站正好离警察局不远，他索性去找柳尚宇借了辆交通工具，最近警局人员确实紧缺，这倒霉蛋受了伤都还得来上班，不过腿受伤了骑不了车，正好借给了程杨。话说柳尚宇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但从借来的这辆摩托看，似乎家境也是挺不错的。此时的程杨靠在车头处，面带微笑地看着崔雅芝。

    看他这姿态，崔雅芝愈发不爽，眯起眼睛看向道路上快速闪过的车流，像是在寻找什么。

    “如果是想打出租车的话还是算了。”程杨劝道，“出租车司机今天集体罢工，你没发现今天一辆出租车都没出现过吗？这事还上了热搜来着。”

    路边那人身形一顿，又重新掏出手机。

    “打车也不行。出租车司机罢工的原因就是抗议打车软件，甚至出现了出租车司机围殴网约车司机的恶劣情况，今天恐怕没多少网约车司机敢接单。”

    “啊西八！这些人都在搞什么？”

    连遭不顺，崔雅芝跺脚骂了一句，朝远处走去。这姑娘倔脾气又上来，竟打算直接走回家去，至于这儿到她家的距离嘛，也不算多远，也就二十来公里，算算时间走个5、6个小时就到了，回到家后洗漱吃饭一会儿，正好能赶上早上上班的公交车。除去不能睡觉这点小事外，好像也挺合理的。

    刚走几步她就意识到了这点，顿时开始后悔，心中暗暗揣度着是否要回公司讲究一夜，然后又一件倒霉事发生了。

    姑娘脚下的高跟鞋显然不愿意陪主人走这么一段辛苦路程，它选择了直接罢工。就在崔雅芝将右脚狠狠砸下的一刻，细长的鞋跟直接断裂，她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路边倒了下去。

    “嘶——”

    皱着眉捂住了脚，刺骨的疼痛传来，崔雅芝心态彻底爆炸，这段时间的疲惫和委屈一起涌了上来，眼泪顺畅地滑下，将她精致的妆容弄得一塌糊涂。她就坐在这路边，一边痛哭一边咒骂逼她加班的公司前辈，罢工的出租车司机和遥远的通勤路程。

    她就这么哭着，在路边嘶声力竭地哭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间有人投来了厌恶的目光，他们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摔跤这种小事就开始痛哭。没人理解她的悲痛，只是觉得她很吵闹。

    “擦擦吧。”一包纸巾递了过来，“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上一次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是什么时候？

    崔雅芝已经完全没印象了，被程杨半强迫地拉上摩托车后，她整个人还处在麻木的状态中，呆呆地靠在程杨背上看着路边的景色快速闪过。

    我现在应该特别难看，她想。

    夜晚的凉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刚哭过的眼睛还带着些红肿，独自离开家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好想回家啊。

    她又想哭了，但干涸的泪腺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也许是刚才的哭泣太过用力，她现在只是感觉很疲惫，什么都不想不管什么都不想做，甚至伴随着疲惫，一股自毁的念头也悄悄升起。

    要不要试着自我解脱？这城市有的是高楼。算了吧，家里的父母会怎么看，女儿自杀了他们一定会很难受吧……又或者，被那个连环杀人魔盯上就好了，不是自杀的话，父母应该会少难受一点吧。

    嘈杂的思绪中，崔雅芝靠着程杨的背陷入了沉眠。

    ……

    程杨停下摩托，感受着自己背部传来的平缓呼吸。

    任务目标是，保护崔雅芝在3月23号以前不被杀人魔杀害。

    那么如果让这个女孩死在其他人手里，任务会完成吗？如果在最后，自己没能杀掉杀人魔，是否要试试这个办法？

    “到了吗？你怎么不叫我？”

    崔雅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考试院。

    程杨有些心虚，又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咧嘴傻笑。

    看到他这副模样，女人显然又误会了，她叹了口气，认真道：“可能我之前的话没说清楚，我是不会接受你的表白的，死了这条心吧。”

    “不接受也行，不过我以后能送你回家吗？”

    看来他还是没放弃，崔雅芝又叹了口气，又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就在公司里，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没事，我悄悄跟着你，只要你别再躲着我就好。”青年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阳光，让人心生好感，虽然在现在的崔雅芝眼中这就是颜色鲜艳的禁果，一旦接受就会被赶出伊甸园。崔雅芝本想再说两句重话迫使他放弃，但看着这笑容又实在说不出口，叹了口气，她也没再说什么，拎起坏掉的鞋子走上了楼。

    程杨目送赤脚的女人走上了楼，揉了揉僵硬的脸将那表演专用笑容抹去，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笑很讨人喜欢，不管是面对女老师还是玩具店的老板娘，只要在合适的时候露出笑容，她们总能满足自己的愿望——指不写作业和降价买玩具。

    不过这么长时间地使用还是第一次，脸部肌肉都有些抽搐，可见舔狗还是有些特长的，起码在折磨自己讨好别人上他们很有毅力。

    崔雅芝刚进门，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翻开手机一看，又是程杨。

    “喂？”

    “崔小姐。”

    “嗯？怎么了？”

    “请小心你身边的肩膀有伤的男性。”程杨看着眼前的日记本，崔雅芝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上面。

    杀人魔终于将目标对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