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之下，黄土地之上，一条人字形的队伍在夜色里摸黑行进，走着走着，铁根突然叫道：“前面好像有座村庄。”

    众人仔细瞧了瞧，远处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再走近些，前面房舍的轮廓更分明了，王柏川暗叹，这小子的眼可真尖，前面还真是个村庄。

    王柏川低声对赵全斌说道：“斌子，前面有人家。”

    赵全斌一路上翻来覆去在想王柏川的办法到底可不可行，万一不可行怎么办，在刘草根等人眼里，洪天豹那群土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被土匪认出他是假扮的洪天豹，那他就等于自己送上门让人家杀头，即便王柏川的计划再周详，可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那小子说他做担保，到时候我连命都没了，他拿什么做担保，难道他也把脖子伸过去让土匪砍，两个人好一块手拉手上路？

    最可恨的就是他光动动嘴皮子，别人就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拼命，完事了他还要分一份吃的，真是太过份了，一想到王柏川出的这个馊主意，他就恨的牙根痒痒。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王柏川的说话声，他抬头仔细辨认，虽然夜色朦胧好歹也能认出前面的阴影的确是人住的房子，他心口处好像有个阀子被突然拔掉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消失不见。

    赵全斌刚想咧嘴大笑，突然意识到现在正是深夜，大喊大叫有点不大好，于是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问道：“有人家就说明有吃的了？”

    王柏川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有吃的自然不用他去假扮土匪了，不用假扮土匪自然没有性命之忧了，想到这里，赵全斌的心情十分畅快，这时他却蹙着浓眉，说道：“其实我觉得你的方案挺好的，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如果真的动起手那些土匪不一定会占便宜，他们欺负了附近乡亲那么多年，咱们却没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真有些不甘心。”

    王柏川听他话里话外充满了遗憾，好奇道：“不用去跟土匪拼命还不好，难道你想跟那个洪天豹捉对厮杀一场，你没听刘草根他们说洪天豹有多厉害吗？”

    赵全斌冷笑道：“他们只是没见过世面罢了，一个打家劫舍的蟊贼在他们眼里也成英雄了，真应了那句话，世，世...”

    他本来想在王柏川面前显示一下英雄气概，可世了半天也没世出个所以然来，王柏川只好替他说道：“时无英雄，反让竖子成名。”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想啊，一个只会欺负农民的土匪有多厉害”

    紧接着他压低声音，好像生怕别人听见似的，附到王柏川耳边，说道：“老实告诉你，我参加过地下拳坛呢，你以为我在学校不上课是瞎胡混呢，我在训练场上流的汗水不比你少，真遇到了洪天豹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王柏川听的咯咯直笑，心想这小子真是给点阳光就开始灿烂，还没脱离困境呢就在这说大话，这小子和人打架要速度没速度，要反应没反应，就是块头大一点而已，洪天豹要是有一半刘草根等人口中的实力，他遇到洪天豹一准是个死，他也就欺负欺负我够格，真遇到洪天豹，恐怕他比谁都跑的快。

    王柏川故意吓唬道：“好啊，万一前面没有吃的，咱们还得去找洪天豹的老巢，到时候你别吓的尿裤子就行。”

    赵全斌怒道：“乌龟才害怕呢，你就等着瞧吧，谁害怕谁是乌龟。”

    “赵叔叔，原来你也怕死啊”

    四周黑灯瞎火的，二人都没想到他们身后还跟有人，听到小孩说话的声音都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刘草根的小孙子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偷听他们讲话。

    王柏川好奇道：“你怎么没跟着你爷爷，反倒跟在我们屁股后面？”

    那男孩叹道：“我也想啊，可惜我饿的太狠了，走不快。”

    刘草根的小孙子个子小又饿了几天，哪还有力气，是以落在队伍后面，听到赵全斌说话就搭了一腔。

    赵全斌听到这里伸手一拉那孩子，把他抱在怀里，边走边逗他：“小家伙，敢说我怕死啊，难道你不怕，老实交代，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嘻嘻笑道：“其实我也怕，我叫刘铁蛋。”

    “铁蛋？”

    赵全斌心里好奇，农村人怎么都起这样的名字，他扭头问王柏川，“小川，农村人怎么都起这样的名字，草根了，铁根了，铁蛋了，你小时候叫什么，是不是叫龟蛋？”

    饿了两日，终于看到了盼头，王柏川心情大好，懒得和赵全斌计较，笑骂道：“去你的，你小名才叫龟蛋呢。”

    赵全斌抱着刘铁蛋感觉就像抱着一堆棱角分明的火柴棒，虽说铁蛋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他却没有一点沉手的感觉，看来这小家伙饿的够呛，于是小声问道：“铁蛋，你饿不饿？”

    铁蛋舔了舔嘴唇，说道：“哥哥，我能吃下十个馒头呢。”

    赵全斌好奇道：“你这么小的人怎么能吃十个馒头，你也不怕把肚子撑破了？”

    铁蛋笑道：“不怕，我吃完十个馒头就再也不怕饿了。”

    赵全斌想起在树林里看到刘草根一家人吃饭的情形，大家围坐在一起，每个人啃一口又干又硬的窝头，再抿一口凉水就算一顿饭了，就连这么大的孩子也不例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他听着铁蛋的话，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从小到大还没饿过一顿饭，就连在家爹妈生气也是先给他吃了饭再打，再看这孩子，不由一阵心疼，说道：“行，到时候有了吃的，我的也让给你，都给你吃。”

    铁蛋咯咯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可不许反悔啊。”

    赵全斌用自己的大额头抵着铁蛋的小脑袋，说道：“不悔，不悔，你只要不怕撑着，都给你吃。”

    王柏川见赵全斌说话口气瞬间变温柔了，不像跟他说话那样夹枪夹棒，不把人弄死誓不罢休的架势，心里暗叹，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孩子缘的，这么讨小孩喜欢。

    他见赵全斌和铁蛋斗的开心，也跟着凑热闹道：“你别信你赵哥哥的，他呀从小抠门到大，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他一顿饭呢。”

    赵全斌张口就骂道：“滚蛋，老子请你吃的还少啊，不说别的，在五星级酒店我至少请你吃三回了吧，那些大龙虾，大螃蟹都进狗肚子了吗，你还有良心没有，当着孩子面这么诋毁我？”

    刘铁蛋好奇道：“哥哥，大龙虾长什么样啊，那东西能吃吗？”

    赵全斌回道：“当然能吃了，大龙虾长的，长的反正挺大个儿的，里面的肉又多又肥最养人了，回头你去我家了我带你吃。”

    王柏川见赵全斌结结巴巴解释不来，于是开口说道：“大龙虾是软甲纲十足目动物，头部有两条长长的须子，就像你们在地里见到的蛐蛐一样，有五对足，前端的大钳子比铁蛋的手掌还大，里面的肉又白又嫩，吃起来就像老家新蒸的羊肉卷似的，龙虾的身体比铁蛋的手臂还要长，拨开外面的壳子，里面全是又白又亮的虾肉......”

    铁蛋听王柏川说，一边流口水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赵全斌也不住咽着口水，肚子咕噜咕噜直叫，说道：“你说就说，别老打比方，我刚才还不饿，你一说把我都说饿了。”

    铁蛋咽着口水问道：“哥哥，你家里龙虾很多吗？”

    赵全斌一手抱着铁蛋，一手拍胸脯保证道：“多的是，让你吃都吃不完，到时候你来我家，我让你吃个够。”

    铁蛋听的咯咯直笑，说道：“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就在这时，只听刘草根在前面喊道：“铁蛋，你个小兔崽子死哪去了，还不赶紧滚过来？”

    铁蛋一听爷爷又开始骂人了，一个顺溜从赵全斌胳膊上翻下去找爷爷，临走还不忘嘱咐赵全斌，“你说过的话，可千万别忘了。”

    赵全斌见铁蛋走远了，口中不住哀叹道：“可怜啊，可怜。”

    以前赵全斌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哪里懂得生活的苦，王柏川还是第一次见他发出如此感慨，不由笑道：“怎么，赵大公子又在自艾自怜了？”

    赵全斌不耐烦道：“放屁，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我自己，你呀，我就跟你聊不到一块去。”

    两人正说话间，众人走到了村口，只听村子里一片死寂，连个虫子叫都听不到，更别提猫狗身为叫声，村子静的有些诡异，细想之下也理解，这年头人都活不下去，更别提养什么猫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