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钟锐来了，他把车停在赵顺英的车旁边，走出驾驶室说，“早啊！”随后，又有些狐疑地看着赵顺英问，“没事吧？”

    “没事，”赵顺英微笑了一下，看向阿军的方向。

    “他怎么样？”钟锐看赵顺英看向阿军，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赵顺英说的是实话，“我试图跟他谈话，钟锐，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也能理解的。”她看着钟锐，希望钟锐能改变主意。

    “有那么严重吗？”钟锐笑了一下。

    “他的情绪真的不好。”赵顺英又担心地说。

    “可能他只是担心我不会做饭而已吧。”

    赵顺英知道钟锐这是在开玩笑，就笑了笑说，“可能吧。”

    “没事的，到了那里就好了。”钟锐安慰着赵顺英，也是安慰着自己。他走到阿军那边，打开车门说，“我们走吧，阿军，要想晚饭有鱼吃，我们就得赶快上路喽。”

    赵顺英把她给阿军准备的东西拿出来，放到钟锐车上，她亲吻了一下阿军的额头说再见，看着钟锐把车开走。

    赵顺英向他们挥着手，阿军没有一点反应，整个人靠在车门上，眼睛空洞地盯着车窗外，赵顺英看着阿军，他的面孔越来越小，当他们转过街角，赵顺英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

    蔡琴和胡东的房子在镇子的西部边缘，是个两层的木头房子，外加一个院子和一个杂物房，镇子里的老房子都是木头的，因为靠近大山，方便就地取材，只有近一、二十年盖的新房子是砖瓦的。

    自从蔡琴结婚来到这里居住，她的大部分业余时间都花在了种菜和修理老房子上，她做了个计划，想好了怎样一步一步来装修整理这个房子。他们先住在一个房间里，装修别的房间，修理门窗，刷油漆、粉刷墙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做，后来，女儿出生了，装修过程就大大变慢了，但是，蔡琴并不介意，这变成了她的一个梦想，一个成为她精神支柱的梦想。

    蔡琴坐在那张老旧的床上，看着墙壁，墙壁的一部分已经粉刷过了，另外一部分还没有，整个房子都是像这样没有完工的样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任何进展了。开始的时候，他们信誓旦旦、决心坚定，现在梦想已经变成了幻想，幻想现在也要无情地破灭了。

    蔡琴后悔她之前去木材场的时候，没有告诉胡东她决定要跟他离婚的决定。在胡东去县城的这两天里，蔡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了很久，终于得出了结论，如果她不离开这个家，她就要被胡东拖下去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去告诉胡东她的决定，但是，当她推开门，看到胡东在椅子上睡觉，胡子没有刮，张着嘴，打着呼噜，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酒精和好久没有洗过的衣服的腐臭味道，蔡琴甚至非常吃惊，她自己居然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生活到现在，她后悔自己没有早些离开胡东。

    最终，蔡琴还是没有勇气把离婚说出口，她想过胡东会怎样反应，她想到，如果胡东看她是认真的，他可能会因为恼羞成怒而动手，蔡琴也准备好了去应付胡东的失控，但是，胡东的反应，却让蔡琴非常意外，胡东好像已经猜到了蔡琴为什么而来，他没有给蔡琴说话的机会，只是告诉蔡琴，他要戒酒，他要改变，他们会和好如初，他需要蔡琴。

    如果胡东没有说他需要蔡琴，蔡琴可能还不会心软，但是，胡东听起来掏心掏肺，她蔡琴也不是一块石头，她没有那么心狠，他们已经结婚很多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尽管胡东有很多缺点，但是，蔡琴曾经爱过他，她蔡琴一直都知道胡东的缺点，但是，她还是接受了胡东，现在，她要放弃胡东，蔡琴感觉到一阵内疚，心想，她也曾经多次试图改变现状，希望胡东能够浪子回头，但是，都没有结果，难道她不应该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在胡东离开家去县城的这两天里，蔡琴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那天晚上，她在悦来酒吧和陈家栋谈话的情景。多少年了，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不是胡东妻子的感觉，她不用再想着如何才能付上那些永远付不完的账单，怎样才能给家人挣碗饱饭，蔡琴又重新体会到了她吸引别人和被别人吸引的感觉，找回了当她还是姑娘时候的感觉。

    蔡琴悔恨着自己真不应该听信胡东的鬼话，她知道，胡东说的什么他和阿瑞在县城做了一笔生意，赚了些钱都是胡说八道，她也不相信胡东会戒酒、会改变，蔡琴太了解胡东了，她知道胡东说的这一切，都是想要求她留下来，但是，她还是没有坚持住，没有把离婚的话说出口。

    那天蔡琴走出木材厂，在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想着胡东说的话，其实，胡东一直都在为自己找理由，胡东总是觉得自己没有错，都是命运的错，他只是命运的牺牲者，这是蔡琴所不能容忍的，胡东从来都没有从自身找过原因，总是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问题，甚至是老天爷的问题。

    蔡琴知道，胡东永远都不会改变，那笔钱只是他的白日梦而已，因为，他总是在寻找天上掉馅饼的事，蔡琴几乎就要转头，再回去木材厂给胡东说，她要跟他分手了，但是，想到胡东刚才的样子，蔡琴又止住了脚步，胡东说话的语气、胡东的声音、胡东的恳求、胡东绝望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都让蔡琴感到恐惧，如果她再坚持下去，说不定胡东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从那之后，胡东打过一次电话给蔡琴，说他要和阿瑞一起再出一趟门，那是两天前的事情了，从那之后，蔡琴就再也没有了胡东的消息，从胡东的声音，蔡琴听出来他做的生意，不管是什么生意，没有成功，胡东应该是不好意思面对她，但是，蔡琴没有办法安慰胡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蔡琴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蔡琴走到衣柜前面，柜子里挂着一条新买的背心裙，是棕红色的，下摆是A型的，刚刚到膝盖，款式简单，她知道这条裙子她穿起来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