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琴静静地看着胡东，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胡东什么都没有再说，他把靴子脱掉，用手搓着脚，躲避着蔡琴的视线。胡东知道，蔡琴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想从他那里得到蔡琴想知道的东西。蔡琴太了解胡东了，她知道怎么样能让胡东感觉不舒服，胡东受不了蔡琴的过度冷静，蔡琴的过度冷静每次都让胡东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有时候，胡东真希望蔡琴会向别的女人一样发脾气、发火，大喊大叫、摔桌子打板凳、甚至扔东西，这样，或许事情会更容易解决一些，但是，蔡琴不是那样的人，她每次生气都不哭不闹，她有自己的诀窍、有自己的办法让胡东感到心有愧疚，蔡琴知道，虽然这比她大吵大闹更加让胡东难以接受，但是，她希望她的这种冷静更能让胡东认识自己的错误、反思自己的问题。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只是喝醉了，”胡东实在忍受不住了，没有好气的说，希望蔡琴能够说话，他烦躁地伸出脚，把一个垃圾桶给踢翻了，里面一个空酒瓶滚了出来，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滚着。

    昨天，他们吵了一架，胡东摔门离开了家。

    其实，这场气已经孕育了好几周了，昨天只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昨天吵架的起因，是蔡琴给胡东看了银行来的一封信，说他们房子的贷款这个月没有付，如果房贷一直付不上的话，银行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这封信让胡东心情极其不好，胡东知道，他们的房贷还款问题已经存在好久了，每次都是蔡琴想办法解决。蔡琴前些天刚去过银行，把之前的欠款之事解决掉，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

    昨天，蔡琴是等到悦悦出去了，才让胡东看的银行的信，蔡琴把信给了胡东，自己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有说，表情严峻。

    “他妈的，”看完信，胡东大声喊着，把信摔在桌子上，双手抓住桌子的边沿，他竭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但是，他还是抓起了桌子，又狠狠地把桌子摔到了地上，吓得蔡琴从他身边迅速跳开。

    蔡琴脸上的表情让胡东的情绪变得更坏，胡东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蔡琴的表情就像是他母亲对待他父亲时候的表情，特别是当他父亲喝醉了酒，对他们发脾气的时候，他母亲总是会出现这样的表情，这种表情胡东在小的时候见到的太多了，几乎天天都可以看到，每当胡东看到他母亲对他父亲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都会觉得他父亲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丈夫，胡东可怜他母亲，为他母亲嫁给他父亲这样的人感到不值。

    然后，胡东开始扔东西，大声喊叫着，说蔡琴不应该埋怨他、啰嗦他、嫌弃他，蔡琴吓得退进了角落里，这是胡东第一次看到蔡琴这样恐惧，他知道，蔡琴是个坚强的女人，最近这些年，蔡琴辛辛苦苦地努力支撑着他们这个家，任劳任怨，现在看到蔡琴的样子，胡东有些茫然，他一方面觉得有些开心，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感觉让他无所适从，这可能也是胡东昨天晚上没有回家的原因，他害怕，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蔡琴。

    那个空酒瓶滚到桌子腿旁边，发出一声碰撞的响声，然后又是一片寂静，蔡琴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胡东，胡东站起身，走到炉火旁边，又放了一块木头进去。

    “你来了很久了吗？”胡东没话找话地问蔡琴。

    蔡琴摇摇头，然后把一缕跑到前额的头发用手拨开，她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但是看起来还是依就年轻漂亮，她今年才34岁，如果她化化淡妆，打扮打扮，看起来一定会显得更加年轻，胡东试图回忆起，他最后一次看到蔡琴化妆打扮、最后一次带蔡琴出去饭店吃饭是什么时候，但是，他想不起来了。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去见的那个客户怎么样？”蔡琴开口问道。

    胡东抬起头看着蔡琴，有些迷茫，“哪个客户？”

    “你不是说，你出去见客户了吗？”

    “哦，对对对，他说他下个月会从我们这里买一批木料。”胡东突然想到他刚才对蔡琴说的谎话。

    胡东在等蔡琴问他那个人是谁，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必须要进一步撒谎了，胡东心里已经开始在想名字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胡东的脑海里出现了陈家栋的名字，他心想，如果他说他去见陈家栋了，是不是会觉得很滑稽可笑。如果不是陈家栋，他现在就不会和蔡琴进行这个谈话，是陈家栋两次阻止了他猎杀那只白鹤，是陈家栋抢走了那只白鹤，是陈家栋抢走了他的两万块钱，没有陈家栋，他就不会和蔡琴吵架。

    蔡琴没有问他去见谁了，这让胡东很是奇怪，但是，当他看到蔡琴的表情时，他知道，蔡琴已经知道他在撒谎了。

    蔡琴翻看着手里仅有的几张发票，那些是出售货物的凭证，“看来生意非常不好啊。”蔡琴说道，语气冷漠。

    胡东心里有一股无名火，他不清楚那是什么，蔡琴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喋喋不休嘟噜他，蔡琴针对事实，一针见血，胡东脑子里一半知道蔡琴想要干什么，另一半又觉得蔡琴这样的方式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事情会慢慢好起来的，”胡东压住心里的火，对蔡琴说，“现在的不景气只是暂时的，很快生意就会多起来的，我最近也见了很多潜在客户，其中好多都是大客户，他们……。”

    胡东听着自己说话，好像是在听别人说话，他不停地说着那些他和蔡琴两个人都知道的胡说八道。

    “好了，胡东。”蔡琴实在忍不住了。

    蔡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充满着沉重和悲伤，胡东停止了说话，蔡琴的这种声音他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蔡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胡东，蔡琴已经不再生气了，只有伤心，她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美，这让胡东想起了事情曾经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也曾经美好过，但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们该怎么办啊？”蔡琴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失望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