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子
执法堂大厅在吴悔说完那些话后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向来以铁面阎王之名威震修真界的仇靖长老此时已然破功,那张本该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是诧异,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刚刚进入内门的弟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是吴悔说什么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修士,要剑压四海,拳镇八荒之类的,仇靖觉得很正常,因为问道宗弟子里十个有九个都会有这样的目标,剩下的那个可能是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活得久点。
而眼前的吴悔说什么想为宗门法规建设添砖加瓦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之前他还认为吴悔答应以后进入执法堂只是迫于当下的形式,但是这番话一出来,仇靖有些不确定吴悔可能真想进执法堂?
他图什么啊?
既不清闲自由,宗门资源也不会倾斜过来,除了执行一个很少有弟子触犯的极为宽松的门规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四处巡查,也就有个稳定和时不时宗门慰问的好处,可这些和别的部门堂口比起来是真的不值一提。
不然执法堂也不会在每次想收一些天才弟子时都十分困难,行走天下荡妖除魔的朱雀部,镇守一方,攻伐宝地的白虎部才是那些想要名扬天下,威震当世的天才们最想去的地方。
“你真想进入执法堂?”仇靖终于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话。
吴悔看着仇靖面容坚定的开口:“是的长老,执宗门之法,卫宗门之规是弟子荣幸。”
看着眼前面容坚毅的少年,仇靖面色动容,沉默数息后他面目柔和下来,点了点头:“好好好,既如此,本尊将你列入执法堂弟子的考核之列,只要你在接下来的内门学习中表现出色,我执法堂可提前纳你入职。”
吴悔面露喜色,很好,这就直接成储备干部了,果然穿越了还干老本行才对。
这时仇靖又面色一凝,再度开口:“不过,如果到时候你又反悔不想进我执法堂,本尊那时候可不会再给你开口的机会。”
吴悔连忙躬身施礼:“弟子不敢,方才弟子所说想进执法堂之话,绝无半点虚言!”
“很好,今晚对你的调查结束了,回去吧!”仇靖长袍一甩,背过身去。
“是!”吴悔再度施礼后缓缓退下,至于自己之前来执法堂时的各种心思,此刻已然消失,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既然能不用再开口那当然是好的。
“等等!”就在吴悔退到大厅门口时,仇靖突然再度出声,吓得吴悔顿然一惊,内心骤然沉了下去,停在原地回道:“不知长老还有何事?”
仇靖站在大厅中,背对着大厅门口轻声道:“下次再遇见魔道弟子时,切记以自身安全为要,你刚破境,三花不稳,得亏林飞羽的净心宗邪功不敢在问道宗修炼,秘术尚未施展完成,才让你有结出灵棺的机会,不然即使你高他一个境界,也不一定能在他手中讨得了好。”
听见对方的关切之语,吴悔才放松下来,同时又震惊执法堂的手段,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就来了两个弟子去现场带走自己,就能直接还原当时双方施展过的术法,看来这修仙界即使没有监控,其诡异莫测的手段仍旧不可小觑。
脑中念头闪过,吴悔低声道:“谢长老关心,弟子谨记!”
这时,仇靖手一扬,一道流光闪过,停在了吴悔面前,抬头一看,竟是一本书籍。
“此乃《五行真解》衍生秘术手札,由宗门演术堂长老根据《五行真解》所著,有已经完善了的术法,也有一些秘术理论思路,因为修行条件限制,一般只用来供那些长老推演术法时用,很少有弟子拿来修炼,看你之前对于术法运用有些见解,这就当你击杀魔道弟子的奖励。”
“切记,里面一些术法还在理论和推演中,尚有未知隐患,切勿盲目修行,多做术法修行参考即可,也勿外传!”
吴悔接过这本手札,心中大喜,这不机缘来了吗?
其中秘术自不用说,宗门长老的术法推演思路这可就是难以估量的宝贝,要知道,术法修行更重思路,没有完美的术法,但是一旦理解更广阔的术法理论后,就能在不断修行中完善自己各方各面的修行。
大道归一在修行一道可不是说说而已,理解方法,学习思路往往能一通百通,一般给你个术法你能不能修行成功完全看你造化,就算学会了也不一定能理解自己怎么就施展出来了,只能通过不断练习来增加经验,记住运转窍门路线,对于其中更深入的理解就比较单薄了。
真要能吃透这个,自己在术法修行一途上,真就少走了几十年弯路,这还是问道宗长老出品,放外面,不知要引起多少门派大打出手。
吴悔收起手札,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谢长老赐法!”
“退下吧!”
“是。”
等到吴悔退出大厅,关好门后,仇靖目光缓和下来,看向大厅一侧开口道:“行了,你要送的手札也送出去了,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大厅那侧的一把椅子前缓缓显出一道女子身影,容貌绝美,一席浅蓝色广袖流云长裙将她衬着如蟾宫仙子,整个人站在那就显得飘飘欲仙。
“师妹,你平时不管这些弟子修行的,刚刚怎么想着把那本手札给他?”向来以严肃著称的仇靖看见这女子的时候,面容竟变得柔和起来,那脸上纵横的沟壑此时仿佛也舒缓了不少。
被仇靖称为师妹女子轻启朱唇:“刚刚听他回答你问题的时候,觉得他是个修习术法的好苗子。”
“而且我察觉到这孩子的灵魂力似乎要比常人强不少,或许那手札上的东西真能在他手上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女子谈吐间就将吴悔的灵魂情况莫得七七八八,但这对她来说也不过随手而为的事情罢了。
“不说这些了,师妹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仇靖问道。
女子轻叹口气道:“没什么大事,修行有感,出来散散。”
仇靖闻此言眼神一凝:“师妹可是走出那一步了?”
女子本是清丽绝尘的面容此时带了一点愁绪,她摇摇头答:“没有,那道门一直在眼前,可我始终不得而入。”
常言道修行一途乃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然而在到了一定境界后就没有逆水行舟之说了,反而成了简单的开门破关,可是这简单的开门不知道难住了古往今来多少位绝代天骄。
若是勤勤恳恳的打坐修行,血雨飘摇的厮杀决斗便能不断攀登高峰证道成仙的话,这世界也不至于一直都说仙门难觅。
不得其门而入才是最让人感到绝望,修道修道,修是基本,终归是要靠悟,方能得道。
仇靖沉默片刻后才说道:“师尊那边……”
女子摇摇头:“自己修的道,师尊也无能为力,不然这天下千年来也不至于只有师尊一人走进了那道门。”
仇靖长叹一口气,师妹说的话他自己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师尊他……”男人嘴唇蠕动半晌,还是没有把后面的那个“老了”说出来。
女子自然知晓仇靖后面要说什么,这是一个禁忌,一个师尊本人没说什么,但是整个问道宗高层,整个修真界的高层都将此列为一大禁忌。
“师尊横压天下近千年,如今他们怕是一个个都快等不及了。”女子淡淡说道。
仇靖抱着胸缓缓踱步,看着女子的眼眸中明暗不定,缓缓说道:“师妹,你的意思是……”
女子沉默片刻后轻声道:“三年后的罗天大醮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仇靖瞳孔一缩,一股寒意从心底涌上来:“师妹你确定吗?他们怎么敢……”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且……”
“门内估计也不会安稳。”女人轻声说出这句包含暗示的话,让得整个大厅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
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氛围里,仇靖这位执法堂副堂主内心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执掌问道宗近百年,他清楚的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良久后他才开口:“师尊那边……”
“师尊闭关多年,对下面这些蝇营狗苟早已不管,或者按他所说:‘乃天命也’。”
仇靖听见这话面容一苦,这还真是师尊会说出来的话。
“那接下来?”
女子负手而立,目光望向大门,轻声道:“师兄,接下来我要去问道宗各地看看。”
“……”仇靖面容古怪,师妹要下山去问道宗各处转转?这转转是假,巡视是真。
“也好,四处走走说不定突然就顿悟了呢?”仇靖开着玩笑,师妹刚修道没多久后也经常通过这样四处走走然后破境如喝水般简单,只是如今这境界,想走着破境入门,怕是要到仙界转转才行。
女子面容平淡,对这种话起不了任何波澜。
仇靖也不觉尴尬,这么多年来他当然知道这小师妹是什么性子,在女子转身欲时又开口:“师妹!”
女子停住脚步,看向仇靖,却发觉他此刻面容无比严肃的同时,又带着些期盼。
仇靖声音平静道:“师妹,师尊这几个弟子中属你天资最好,当初师尊刚收下你时我已经三花聚顶,而你才刚学会走路,如今你却走到了几位师兄的前面,即将迈出那一步。”
“师尊闭关不出,整个九州暗流涌动,就连问道宗内也不像表面那般平稳,宗门不少高层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师兄们知道你背负着很大的压力。”
“虽然你如今修为通天,但是师兄还是想告诉你,别理宗门那些老家伙,一群自己无能还只知道倚老卖老的老鬼,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近半甲子你都没有轻松过了。”
“我问道宗为九州第一宗,即使师尊不在,也不是那些人能觊觎的,再说了,天塌下来有我们几个师兄顶着,还用不着小师妹来替我们抗。”
“师兄们还是喜欢当年那个风华绝代,叱咤九州的缥缈谪仙。”
仇靖说完长呼一口气,当年被几个魔道老鬼埋伏时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而眼前的女子默默听完这番话后也是沉默了半晌,旋即转身迈步,消失在了大厅里,空中留下淡淡的一句“清寒知道了,师兄。”
只余下仇靖望着空旷的大厅静立,过了一会儿回他再度坐到上方的椅子上,手中光芒一闪,几块碎玉浮现,赫然便是执法堂弟子从林飞羽尸首上搜到的吴悔的命牌。
仇靖此时又变回了那个铁面阎王,他看着这些碎玉,眼中神色变幻,良久后冷哼一声:“好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