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将长夏与无垢三人送达后就消失不见了，几人从传送阵出来看到景象是，漆黑的夜空上，一轮皓月当空，盈盈月色洒向一望无际的沙漠，这里是碧玺城外五百里的荒漠。

    远处沙丘似有篝火烟气飘摇直上。四人向篝火方向走去，看到篝火旁三三两两围坐着一群人，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清风朗月打听后得知，这些人是从别的城逃难出来的。这些人没有排斥无垢几人，清风朗月将随身携带的药草与那些人换了些吃的，递给长夏，

    “呐，你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你是人类，是需要吃东西的，我们神族不用吃东西，跟着我们会常常忘记，你自己要注意啊！”

    “谢谢！”长夏接过食物，慢慢咀嚼起来。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

    一位老人在拉着单弦，用沙哑的嗓子，断断续续的唱一首古老的歌，听起来犹如这毫无生机的荒漠一般悲怆。夜深了，天地万籁俱寂，一丝风都没有，黑洞洞的夜幕之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的未知危险。

    长夏紧紧蜷缩一团，用无垢给她的长披风，面纱斗笠，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

    无垢走过来与长夏坐在了一起。

    “这里离碧玺城不远，这么晚城门关闭了，不便打扰他们，我们先在这里待一晚。”无垢说道。

    “嗯。”长夏点点头。

    “.......那你休息，我在这里打坐，方便照看你。”

    “.......你这个神明真好！你不嫌弃我这样可怕的样子？”

    “没什么可怕的，我见过恶龙怪兽幽冥那些外表更恐怖的东西，战场上的残肢断臂，最亲密战友四分五裂的尸体，更加恐怖吧，然而都没有那些邪恶幽暗的内心恐怖。”

    “你见过很多邪恶幽暗的内心吗？”

    “嗯。权力斗争，黑暗与光明之争，为了各种欲望的争夺，这个世界从没因这些有过片刻安宁。”

    “那你是要消灭一切邪恶吗？”

    “......也许吧。”

    “你是神，对于这个问题，为什么我听起来不那么确定？神也会有迷惘的时候吗？”

    “会的。”

    “.......那我的心是邪恶幽暗的吗？”

    “你自己认为呢？”

    “也许是吧，我胆小怕事，为了自己活命，害死了那么多人......”

    “也许你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为什么？你去我心里看过吗？”长夏摘下遮面斗笠，看向无垢。

    无垢从远处收回目光与长夏的目光对视。月光下，长夏被火灼烧后的可怖样子丝毫没有因为镀上一层银灰而有所改善，可她一双清澈无染的眼眸，像一只无辜纯净的小鹿的眼睛，懵懂，好奇，茫然，无助。无垢的内心似乎被什么微微触动了。抬手抚上长夏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说道，

    “你本是云泽国长公主的身份，如果不是你未婚夫认出来你，你是打算永远不告诉我吗？”

    “你是上古神明啊！是供奉在寻常百姓家神龛里的神明，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可若没有人祷告祈求，我们是不会轻易窥探别人内心的。”无垢淡笑道。

    “你笑起来真好看。想来真是疯狂，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神龛里的活神明坐在一起说话，还几次三番被救，我是不是要死了，才有这样的运气？”

    “为什么这么说？”无垢微微蹙眉。

    “因为翠翠说过，人一辈子的运气是有限的，一次用完了，以后就会很倒霉。也许我是反过来了，我是先失去了所有，才有了见到神明的运气吧！”长夏冲无垢扯出一个丑陋至极的自以为是笑容的表情，忽地垂下头，闷声道，“别看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没勇气照镜子的......”

    “可我觉得你现在比在云泽国大殿上的时候好看多了。”无垢淡淡说道。

    “你你！你那日在大殿上看到我了？”长夏想起当日情形，顿感脸上火辣辣的。

    “你当日有些衣不蔽体，我没太看清，只看了一眼，觉得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可惜当时正要与擎苍开战，没有顾上救你，只能帮你遮挡一下。”

    “所以那日从天而降的一条帘幔，是你故意割下的大殿上的帘幔？......”

    “嗯......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想别的办法，大殿无辜者众，为了防止擎苍发狂，我只能先将擎苍引开。后来擎苍跑了，我用神识扫了大殿一遍，发觉只剩下兵斗，由于身负重伤，加上随时可能有追杀我的人出现牵连无辜，所以只能先离开那里了，没有将你救出来，我深感内疚！”

    “你是神明，我是蝼蚁，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你倒也不必这么跟我这么说话，我与你见过的其他神明是不一样的。我也是刚刚才算了一下，发现我早就认识你。看来你确实忘记了，在你十岁之前，你经常偷偷跑到神庙向我进香祈福，向我说过很多话，那时小小的你，看起来很可爱，却不太开心的样子。”无垢盘膝坐着，面朝远方的沙丘，乌发如丝柔软的披在肩上，神情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我总觉得前世是认识你的。”无垢转头看向长夏，深邃的五官一半陷入黑暗之中，即使他此刻隐藏了真实样貌，那温润俊美的气场依然令人沉溺。

    前世认识吗？与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神明？.......长夏痴痴的看向无垢，正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眼眸。长夏觉得心好似停止了跳动，耳朵嗡嗡的响，她慌乱的站起来，远离无垢，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跪在沙地上向无垢磕了几个头，急忙说道，

    “神明赎罪！我以后再也不敢在你面前乱说话了！神明赎罪！”

    “你在做什么？”无垢蹙眉。

    “我只是一个平凡女子，我不配与你这样高高在上的神明有任何瓜葛，我不可能与神明你有前世的际会。”长夏跪在沙地上垂着头，耷拉着肩膀，沮丧至极的样子。

    “你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我做了什么吓到你了？”无垢迷惑的看向长夏。

    “不是，不是，我没有被你吓到，我，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难过......”长夏悄悄抹了抹眼角溢出的眼泪。

    无垢眼底暗了暗，说道，“我只是有些奇怪，我刚才算你的前世今生未来，竟然算不出来，这种情况我从来没遇到过.......罢了，我其实只是想安慰你一下，没想到把你惹哭了。.....如果你向我祷告，我也许可以帮你把你的未婚夫抢回来。”

    长夏抽噎着摇了摇头，“不，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看起来因为他而伤心。得到他你就不会伤心了。”

    “我，我害怕，我是个懦夫，你们不要逼我！”长夏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叫道。

    清风朗月闻声赶来，“主神，可有异常情况？”

    他们环视一周没发现什么，只看到蹲在地上哭泣的长夏，还有一旁沉默不语的无垢，相视一眼，默契的又退到远处警戒去了。

    “有时候害怕，也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是人的一种求生本能，你不用抗拒它，坦然接受它就好了。”无垢伸展长手长脚，躺倒在沙地上，枕着双臂，望向星空，“可惜今天没有很多星星，倒是今晚的月亮好大，你要不要看看？”

    长夏抽噎的抬头看向夜空，果然一轮大大的月亮正在慢慢西斜，天边已经有些鱼肚白。

    “天快亮了么？”

    “嗯，天亮了就是新的一天了。”

    “新的一天？......”

    “远古时代，月神有十个女神轮流驾着月桂车来巡视夜空，而太阳神有十个男神轮流驾着金乌车巡视白日的天空，后来太阳神们闯了祸，金乌车被人界的大力士射掉了九个，太阳神被天帝责罚到灭神台，要灭了他们。月神与太阳神是亲兄妹，就向祭天台献祭了自己，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太阳神们的生命。她们觉得夜里的光芒远没有白日的光芒重要。”

    “后来呢？”

    “天帝赦免了太阳神，他说无论光芒大小，只要照耀大地，驱散黑暗的，都是这个世界需要的光芒。并且月光代表的是慰藉黑暗中迷失的灵魂，引导他们走进新的轮回的光芒。”

    ......

    无垢低沉的话语，好像具有催眠的作用，长夏伏在他身旁，嗅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慢慢沉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