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孤注一掷
炽隐来到郊外的山林,一个黑衣人正在等着她。
“久等了。”炽隐心里了然黑衣人的身份,也知道她乔装的目的,并没有点破她的身份。
“你可知我约你来的目的?”
“不知。”
“呵!”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扮猪吃老虎!”
炽隐不为所动,黑衣人逐渐沉不住气。
“你的大劫将至,你打算就这样等着?”
“嗯。等着。”
黑衣人被噎的无话可说,许久才继续开口说道:“现在你身边有很多眼睛盯着你,他们巴不得你渡不过劫数,你就一点都不打算自保?”
炽隐笑了笑,说道:“他们巴不得是他们的事,渡不渡得过还得看天命,岂是我可以决定的?况且…你不也和他们一样巴不得我死在劫数里?如今偷摸来找我说这些奇怪的话是何用意?”
“你!”黑衣人被戳中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
“要不是为了龙王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他会护着你?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你的利用价值,他现在这般对你也只是想让你诞下龙子!到时候你有孕在身自然是渡不过劫数,而你的神格自然而然会落到他身上,你以为你有多少靠山?没了神格你什么都不是!”
炽隐看了黑衣人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你怎知他真的是想要自己继承神格,而不得让龙子继承?我没了神格确实什么都不是,但我就是拥有神格,你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你!”
“死就死了吧!反正我尽到自己的责任就行了,我也累了,我比你更希望我自己早点死掉,死了就结束了,这样也省得心力交瘁的活着。”
“你说的轻巧,你倒是现在就死啊!”
“现在我还死不了,我命硬。”
“你!!!”
“没别的事我就走了。”炽隐冷淡的看了黑衣人一眼,转身走了,留下黑衣人在那里气的跳脚。
炽隐回到了客栈,在床边静静守着冰川。
“醒了就睁眼,这么久了还在装睡。”
“这么难得的场面不得珍惜一下…”
炽隐看着冰川,没有说话。
“怎么?”
“若我怀上龙子,劫数那天我死了他能活下来吗?”
冰川的大脑一片空白,良久才缓过神来。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要命了吗?”
“反正神格左右都会延续到龙族身上,死了也不打紧…”
“不要再说了!”冰川猛地抱住炽隐,颤抖着说:“你不能死…不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可是…”炽隐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求你了…不要…”
“冰川,我真的好累,这或许是我的宿命吧。也许只有我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
“不,你的神格会被人延续,死了也没用的,你死了也不会结束,不要白白送死。”
“其实你我都清楚,他们一直认为我应该把神格归还给王族,神格不会轻易转移血脉,除非我死。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把我变成王族的人,接下来就是结合血脉顺理成章的继承神格。只有王族继承了神格,这一切才会结束。”
冰川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她,突然有些恍惚,一直以来他以为她是为情所困,殊不知她再清楚不过其中的利害关系与纠葛,明明身为局中人,却又是一个清醒的看客。
冰川苦涩的笑了笑,说道:“原来一直拎不清的人是我们,你才是最清醒的那个。我们一直都在努力为你营造温暖,殊不知你早已知晓冰冷。”
“牵扯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没有谁对不起我,也没有谁应该保全我,结束的话你们也轻松点。”
“你说得对。但我不会让你死。”
炽隐被冰川压制住,许是情绪的原因,炽隐竟占了下风。
“放开我。”炽隐挣扎着,却被点了穴道。
一股灵力灌进炽隐体内,修复着被焚毁的角落。
“冰川,你快停手,这样下去你会支撑不住的。”
冰川不为所动,继续输送着灵力。
炽隐见冰川不买账,又说道:“我这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先留存好灵力来,往后我会再来寻你几次。”
“此话当真?”
“嗯。如有半点虚假,我…”
“就这么说定了,每隔七天你来找我一次,直到你冰系灵力恢复正常。”
“好。”
冰川很满意她的回答,收手让炽隐回去了。
房间里,慕容沁还没醒来,炽隐只能干坐着。
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情始末,一时不知道如何割舍才算干脆利落。近来他们的举动炽隐看在眼里,特别是慕容府的那位,履行计划的同时又屡次三番做出有违他们计划的事,着实是有些捉摸不透。
这是一场难分黑白的博弈,反方明明已经将她围困,却自顾自的露出了几个出口。背后明明有好几双手,但还是无人掀翻这个棋盘。
“可能是时候未到吧!”炽隐喃喃道。
“唔…炽…姐姐,我睡了多久了?”
“两三个时辰吧。”
“什么?”慕容沁猛地起身,“好不容易出来玩,我居然睡了两三个时辰!!!你为何不叫醒我…”
“你睡得正香,我怎能扰人清梦呢?”
“啊!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啊,我为什么睡这么久!!!气死我了!”
“不碍事,不是还有时间吗?”
“哥哥说了太阳落山之前要回去…现在已经开始落山了…”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哥哥让临出发时和我说的…”
炽隐嘴角抽了抽,想起出门前他特地把沁儿叫住,她在马车上自是没听清他们说的,只是看见慕容鄞摸了摸慕容沁的头,一副兄妹情深的样子…
“可是我没听见啊,我不知道,我还不想回去。要不我们现在坐马车,看日落去?”
“可是…”慕容沁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走!”炽隐抓起慕容沁的手就走,快速的下楼到了马车旁边。
出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在她们面前拦了去路。
“这谁啊?居然挡路!我要去说他!”慕容沁掀起车帘刚要开口,就被拦住了。
“是你哥…”
“不是吧…”慕容沁开始哀嚎。
车外的车夫缓缓过来,说到:“我家少爷想请姑娘一叙,还望姑娘赏脸。”
慕容沁翻了个白眼,这个纪辰,装什么装。
炽隐与慕容沁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去了。
“这么快就过来,是怕我们夜不归宿吗?”
“沁儿我倒是不担心会这样,但要是你在,保不齐会把人带到找不到的地方。”
慕容鄞半开玩笑地说道:“若不是影卫说你动用结界混淆视听,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来接你们。看到客栈的图腾,我反倒理解了龙神大人的用意。”
“这是沁儿说要去的,我也没想到。”
“是吗?”
“你不信我?”
“我等会去问沁儿。”
炽隐有些愠怒。
慕容鄞察觉到了炽隐的情绪,本想安抚她,却被避开了。
“我要看了日落再回去!”
“好。”慕容鄞见炽隐脸色好些了,便握紧了她的手,她没有避开。
“去看日落的地方。”
“是。”
慕容鄞看着身边睡着的人有些担忧,许是大劫将至,她最近越发疲惫了,休息的时间也比往常多了许多。
想到这,慕容鄞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慕容鄞抱着睡着的炽隐,头也不回的往房间的方向去了。
“哥哥怎么了?总感觉他怪怪的。”
“大人的事小孩还是别管了。”
慕容沁白了一眼纪辰,不服气的走开了。纪辰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慕容鄞的背影处。
“还是我好,最起码不用互相折磨…”
慕容鄞看着睡梦中的炽隐,眉心上一点红若隐若现,看着不由得让他有些心慌。
炽隐突然坐起身猛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慕容鄞吓了一跳,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炽隐缓缓说着没事,不一会儿又咳嗽起来。她拿出手帕捂住嘴,一口瘀血出现。
“我没事,是冰川给我通了冰系灵力。”
慕容鄞松了一口气,皱起的眉头缓和了不少。
“以后每七天,我都要去找他一趟。”
“好。”慕容鄞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反倒是炽隐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怎么了?”
“无事。”
“无事你是不会这种神情的。”炽隐一语戳破了他。
慕容鄞苦涩的看着她,低头说道:“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有些踌躇。”
炽隐听完,心中了然,说道:“按你的计划来吧,迟早都要有个取舍的。”
慕容鄞苦涩的笑了笑,黯然神伤的说道:“我爱你。”
炽隐有些惊讶,定定的看着他。
“我不想要神格,我想要你活着…”
“你这是…”
“我们之间只能是这种结果吗?”慕容鄞眼神中透出心碎的味道。
炽隐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其实能查觉出他对她的感情,但她始终认为他作为王会选择大局,先前的作为不过是为了让她放下防备,她也配合着他。殊不知眼前这个人早已情根深种,竟想在这种纠葛之中斩断所有恩怨保全她…
她懂,又不太懂,瞒着所有人带她恢复记忆、调转她的命格、和她一同做戏、与她讲不要怀有他的子嗣、禁锢她的自由、在她身上种下龙符,如今又与她说不要神格…所有明显又矛盾的事串在了一起,让炽隐有些揪心。
谁都明白,这场棋局中不能两全,无人不会遍体鳞伤。
“你我都应该清楚,我们本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炽隐没有一丝情面的说道:“你父王那边也不会同如你所愿吧。”
“现在我才是王,我可以尽我所能保全你。”
“你清醒一点…”
“我没办法清醒!”慕容鄞大声反驳道:“你最近状态有多差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的灵力都处于难以平衡的地步了,你要我怎么冷静?眼睁睁的看你羽化吗?!”
炽隐被慕容鄞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看着他剑拔弩张眼神里满是不安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
“可是慕容鄞,这本就是我的宿命不是吗?”
“不管是不是你,你怎么做,我都会羽化,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王室不就是想要延续神格吗?到时候我给你们便是,反正我也有些腻了这神格了。”
“你说可不可笑,你们想要神格都要找个正大光明的由头来掩盖,而我却为了满足你们自己进入你们的圈套。”
“这一切只是为了保留龙族各族之间的体面,为了龙族能太平繁盛。现如今你告诉我你不要神格,你想带着我全身而退,你告诉我怎么全身而退!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那你我之前做的算什么?闹剧吗?”
慕容鄞被炽隐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满眼心疼的看着她。炽隐起身走了出去,慕容鄞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炽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下的时候慕容鄞接住了她。
“炽隐!”慕容鄞紧张的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一口气,随后抱着她无声的哭了起来。
慕容沁在远处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呆呆地站在那不敢上前,过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了。
所有旁观者都以一种神奇的默契,默默离开了。
炽隐醒来时已是深夜,身旁守着的人已经满眼通红。
“你哭了?”
“没有。”
“我没事。”
“…我知道。”慕容鄞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夹杂这一丝鼻音。
“我饿了。”
“我去给你拿吃的。”
“好。”
炽隐看着匆匆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若我不是龙神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