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待你让碎片回归完整的时候。”

    助冶话语意味深长。

    “这枚，就送给你了。”

    微光在空中闪烁，好似划破黑夜的流星。

    巫女小姐没有去接，反倒张开弓弦，射出一枚箭失。

    碎片崩散，化为无数更为细小的颗粒。

    助冶感到些许意外，笑着道：“任性是没有用的。”

    箭失穿透碎片直击助冶，他只是伸手轻易就抓住了箭杆。

    身影缓缓上升，助冶声音幽幽：“还会相见的，争斗，不该是现在。”

    他离开了，没有在此刻与巫女死战的决意。

    可能是惧怕死亡，不敢面对此刻陷入愤怒的巫女。

    但他，带走了绫音灵魂。

    一瞬间的茫然，让泠不知如何追击敌人。

    她只能看着助冶就这么从容离开。

    恨自己弱小吗？

    不至于。

    但终归也有几分，对现实的无奈和颓废。

    回过头，无言看向死去僧人，心中有悲伤。

    村庄以后会何去何从？

    真如所言，觅月巫女继承守护村庄意志，困顿终生？

    残忍还是幸福，如此使命，真是她所愿否？

    脑海想到助冶鬼辩的说词，一时竟觉得茫然。

    “使命，命运，责任，.......。”

    嘴中咀嚼话语，泠也分辨不清什么是好坏了。

    或者说，外人定义赋予的好坏，都不过是可笑的枷锁。

    “我也傲慢了。”

    自嘲一笑，想到当初小栗泷三施加的幻境，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

    驱散脑海中纷乱杂念，泠默默去给死去僧人整理仪表，擦拭脸颊上血液。

    她能做的不多，让死去僧人最后在自己守护的村民面前保持良好仪态，就是所有了吧。

    僧人遗体泠不打算擅自埋葬，让他守护的村民来完成最后的仪式，或许才是最为合适的。

    溅洒在地的血液早以干涸。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还未亮起，山岭方向匆匆跑来一道身影。

    是觅月。

    还未正式任职巫女的她，衣着和寻常村民没有差别。

    长时间奔跑让她气息有些不稳，脸上充满了焦急。

    “大师，千万不要有事啊。”

    少女闯入村庄，只一眼她就看见了供奉楼阁下的身影。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稔大师！”

    顾不得思考为何村庄中会出现巫女，觅月在看到地上躺着的僧人时候，脑中就是一阵嗡鸣。

    冲到近前，少女惊慌呼喊僧人名讳和尊称，一遍遍呼喊，始终无人应答。

    “为什么。”

    眼泪坠落，觅月陷入悲痛。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

    少女哭泣越来越大。

    泠不知该怎么安慰。

    此刻外人风凉话一般的节哀，也不过是一句空谈。

    天色逐渐亮起，沉默许久的泠，也终于开口了。

    “尽早让大师入土为安吧，放任在外，终归不好。”

    话语唤回了觅月意识，她仇恨道：“是谁杀了大师。”

    泠没有回答，带有几分淡漠道：“现在的你太弱了，知道也没有意义，去了只会送死。”

    “想要知道是谁，就等未来实力变强，自己去找。”

    泠准备离开了。

    村庄的人绘给僧人完成身后事，她这个外人，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不要走。”

    觅月眼中透出凶狠和哀求两种完全不同的色彩。

    她跪在面前，头深深低下：“求求你。”

    泠迟疑了，叹道：“僧人希望你能够活下去，我，不能说。”

    最后，还是没有说。

    而且泠很干脆的离开了。

    或者说，逃离。

    觅月瘫倒在地，陷入无止境迷茫。

    被人制定的命运，有时显得那么残忍和无情，哪怕这个命运，是予之有益。

    深入群山峻岭，躲开凡尘世俗，骑乘双头犬不知多久，泠停在了一条河流面前。

    蹲下身，双手捧起溪流清水，望着水中倒影的自己，竟觉有些陌生。

    “见得再多，也无法习惯啊。”

    喃喃自语，泠也只能苦笑。

    清水饮尽，顺着河流往下游而去。

    她不想去争夺碎片了。

    起码，现在不想。

    半日过后，顺着溪流不知走向何方，在她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是骨女。

    一身淡蓝色和服，脸上也无妆容，很朴素，也很有大和抚子的婉约。

    “要来一起乘船吗？”

    骨女笑意吟吟。

    原来不知不觉，顺着溪流走到了江口，水面上有三五只船舶往来。

    泠没有拒绝，走上简陋浆船。

    一人坐在船头，一人坐于船尾。

    船只没有人滑桨，只是顺水而下。

    “找我有什么事情？”

    见她迟迟不开口，泠率先发问。

    “只是想来看看你，不行吗？”

    骨女笑着反问。

    见泠不为所动，她无趣道：“最近打打杀杀腻了，想找个能说话的人聊聊天不可以吗？”

    信不信暂且不谈，倒是她一个妖怪来找巫女聊天就很奇怪了。

    不过泠也有些事情，想问她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能问问你，关于这个世界你了解多少？”

    骨女想了想才说：“不知道。”

    泠顿感诧异：“作为一个妖怪，你应该活了很久吧，怎么可能不知道。”

    “今年我才十六岁，怎么可能知道太多啊。”

    骨女没好气反驳。

    泠感到些许割裂感。

    “十六岁，是你成为骨女的时间，还是你生前年龄？”

    “问这么多干嘛，别问了。”

    骨女不想回答，泠也没法勉强。

    船只顺着水流持续向下游飘远，时不时水面有鱼儿跃起，在抢食骨女抛洒的鱼饵。

    有种荒谬的静谧感。

    巫女和妖怪共乘一船，相谈竟还颇为融洽。

    “以后不要再作恶了，你可以和其他人成为朋友的。”

    “不需要，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吧，你现在麻烦可不小。”

    骨女顿了顿：“可别死了。”

    她似乎知道什么。

    泠默默点头，没说话。

    话题变得有些沉重，泠不太想谈这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生前或现在的名字。”

    “芈月。”

    “我生前的名字，也是我现在的名字。”

    骨女，不芈月如此说着。

    泠身体微微一僵，看向芈月的眼神变了。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会遇到芈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