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们的坚持就是那么奇怪。

    夕夏看不懂神里。

    对方在她眼中是完美的巫女，救治病患伤者，讨伐妖魔，性格善良，不以巫女身份和超凡力量自觉高人一等。

    有种，只在幻想中的完美。

    遇见的人，也都对神里恭敬与倾慕。

    短短一天她不止在村民口中听到对神里的夸赞。

    但夕夏觉得，有些不好。

    她觉得，周围的人，似乎都有一层虚假。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判断，答案就在于，神里所做一切，都是无偿。

    人们享受来自神里巫女的医治，享受神里在外和妖怪战斗带来的和平。

    看去一切都很正常，人们也在感谢，他们会主动给予神里粮食，蔬果以作报答。

    但夕夏还是有不真实感。

    府城之内，客室安静到只有各自呼吸和心跳声。

    两幅被褥铺在榻榻米上，神里脸色苍白，仍在昏迷。

    夕夏跪坐在侧，无言良久。

    “这么做，一点也不值得的，若有一天你因为意外不能保护他们，到时候，他们还会推崇你吗？”

    “不会的，只需妖魔稍微挑动他们内心的丑恶，他们就会无所谓顾忌，展现出自己所有的恶。”

    “你也许会说普通人无法反抗妖魔蛊惑，他们都是情有可原。”

    “不是的，他们只是在装疯卖傻，他们知晓自己被蛊惑，他们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发泄内心的阴暗想法。”

    “因为你太完美了，普通人在你面前，他们会觉得自惭形秽，心中就滋生了阴暗面，平常他们不会显露，可一旦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暴露自己丑恶内心。”

    夕夏似乎在劝说神里，也似乎在回忆。

    喃喃自语说了许久。

    翌日，一切如旧，神里醒了，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番主送来早食，很简单的米粥。

    夕夏端起碗碟，说道：“我来喂你，现在还很虚弱，要多休息才行。”

    神里感到些许不适，轻声道：“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行，你还需要休息。”

    难得的，夕夏竟也有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气势。

    接触时间虽短，但她已经看出了神里性格中的软弱。

    她，过分善良，也不怎么会拒绝别人好意。

    木汤匙轻触唇瓣，带起些微旖旎。

    午时，在夕夏督促下两人离开了番主城府。

    男人有意送行，却被夕夏拒绝了。

    她觉得番主看向神里的眼神不对。

    那种眼神，带有占有的欲念。

    回到神里的村庄，往来外出耕作采集野果的村民纷纷上前问候，孩童在神里身边嬉戏。

    “休息一段时间吧，暂时不要再进森林采集药材，讨伐妖魔了。”

    夕夏如此说着，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我也要，离开了。”

    神里动作一顿，默默道：“嗯，你也有你的使命吧。”

    陷入沉默。

    夕夏不知该说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待在这样的村庄也不错，可她清楚明白，自己，不属于这里。

    “不要再为其他人无底线的付出了，巫女讨伐妖魔是天职，但村民也该自己努力，一切如旧的话，未来人们还怎么进步？”

    夕夏有太多话想说，可看着神里清澈眼眸，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终归，不是一个时代，一个世界的人啊。

    也或许，只有当神里走出这方世界，去往外面，见到繁华现代才会明白，此刻夕夏想要对她述说话语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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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之湖，繁花依旧，永不凋零的樱花海。

    雏岛坐在码头顶端，藕白小脚垂入平静湖面，带起丝丝水纹。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们。”

    “否则以我的实力，当初你们不会有任何反抗机会。”

    绘里就站在岸边，前方是镜之湖，后方是樱花海，分叉的交界，吹拂来漫天花雨叶片。

    她能听见雏岛述说的话语。

    对此，她不可至否。

    要真那么简单，她不相信对方会和她们虚与委蛇。

    别忘了，雏岛可是半妖，她和人类，分数不同种族。

    “对你们人类来说，身为半妖的我，天然就是该被提防的生物，可谁又能明白，我们半妖的苦楚呢。”

    雏岛还在述说，她声音很平淡：“大川，我的哥哥，他为了寻找半妖和人类和平的方法，早早死在了你们人类手中。”

    这话，倒让绘里感到了惊讶，她不免问道：“他不是还在吗？”

    “呵，不过是我复活的傀儡而已，他已经不是他了。”

    雏岛淡淡道：“半妖早以在历史中灭绝，我就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半妖。”

    相信吗？

    答案当然是不信。

    只有明白世界有多广，才知道世界诞生的可能性有多么辽阔。

    世界那么大，其他地方，必然也有半妖残余，说不定他们早以通过不知名方式融入了人类社会。

    绘里没有将心中想法说出。

    不管如何，她对于雏岛都有着巨大警惕。

    “我只是想要一方，属于我们的生存空间，很过分吗？”

    雏岛望着辽阔的镜之湖，如此反问。

    思索许久，绘里问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你去过人类世界吗？”

    “最繁华的都城。”

    雏岛仰躺在了木板搭建的码头，平淡说道：“去过，就在一百年前，人类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大名，幕府将军，城主，番主，愚民。”

    “真不知道，你们每时每刻都在互相厮杀的种族，凭什么能够占据广袤世界和妖魔分庭抗礼。”

    绘里不知是什么心情，语气莫名：“建议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世界早就不同了。”

    雏岛不语，她淡淡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看你说的不同。”

    她似乎已经没有了闲谈兴致，起身，赤足离开码头，落下一串滴落的水迹。

    绘里没跟过去，在她们约定中，雏岛给了她很大的自由空间，所有地方她都可以去，就是不能离开结界之外。

    樱花海深处，雏岛身影逐渐凝实，她一步步往前走去，周围是一座座坟墓和刻碑。

    数千上万座坟墓井然有序排列，却让人感知不到一丝阴森。

    坟墓的尽头，是一栋古旧木屋，和结界外普通村庄家宅类似，但更相似于供奉碎片的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