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都市，残垣断宇。

    冷清，孤寂，嗅不到一丝人烟。

    低头看了看自己，泥水沾湿的巫女服，空空如也的箭袋，消失不见的长弓。

    苦意更浓。

    体内灵力还很充裕，她还有战斗能力。

    但她不知该往何方而战。

    “幻术控制，远离了战场么。”

    一柄黑色雨伞默默撑开，为巫女小姐遮风避雨。

    能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它了。

    驻足良久，灵觉还能隐约感知到彼方动荡的妖魔气息。

    那边，战斗还未结束。

    可她已经不想回去了。

    说她懦弱也好，摆烂也罢。

    事实告诉她，哪怕过去，也无非多一具尸体。

    要是她的画妖全部还在，勉强也能视为一股不错的力量。

    只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为了战胜雾镰，为了逃离黑泉，画妖只余下了一只。

    现在的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深深凝望远方妖魔气息，泠转身往外走去。

    “终有一日，妖魔会全部消失，全部。”

    无法改变人心，无法以逃亡主义者的身份劝告他们离开。

    无法击溃妖魔，无法以绝强实力治退妖魔镇封常世之门。

    她能做的，只有埋藏这份心情，以巫女之名，余生与妖魔争斗。

    木屐踩踏过积水，不顾浸透冰凉的足袋和污垢泥水沾染的裤脚，泠离开了。

    在她离开不久，百多米开外一栋倾倒大厦顶端，小栗泷三的分身幻影消失不见。

    前行的巫女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妖魔气息起伏的方向。

    她大概能猜到事件始末。

    回到早些时候暂居的楼宇，如今狼狈一身的巫女，显得有些落寞。

    “真要跟我走吗？”

    “我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寻常巫女，帮不上你。”

    墙角布偶熊纽扣黑眼睛微微闪亮，走出了个透明灵体的小孩。

    她只有一米左右身高，穿着黑白配色裙装，小小脸颊精致而又可爱。

    只是脖颈上断裂的伤口，让人为之惊悚。

    “请带我走吧，巫女姐姐。”

    灵体小女孩，只是这么说着。

    既不哀求，也不哭闹。

    她就睁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让人看不出她眼中情绪。

    泠点头不再多言。

    弯腰就要去抱起堆在墙角的布偶熊。

    灵体小孩却制止了她：“不用带上安妮了，它想要待在家里，不想出门。”

    在泠诧异目光下，灵体小孩指了指伞妖，询问道：“我可以住在那里面吗？”

    泠认真解释道：“可以，但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你就会变成它。”

    彼此对望，小女孩灵体笑了笑，走近伸手攥紧伞妖。

    “可以呢。”

    低头看着小女孩，泠不解她的选择。

    直到后来，泠才想明白，为什么灵体小女孩会选择和伞妖融为一体。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活过来啊。

    看着小女孩灵体一点点融入伞妖，泠有意压制住了伞妖自身不多的本能反应。

    时间过的很快，不过三五分钟。

    小女孩灵体尽数融入了伞妖，她也陷入了沉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那么，就此离开吧。”

    身影渐行渐远，离开了内城，离开了外城，踏足向农耕田野。

    行路所过遇见妖魔，泠依然会出手将之治退，遇见受难平民，她也会出手援助。

    但相较于来时，似乎多了些不同。

    “请随我来吧，北郊山岭有村落休憩，小住几日不成问题。”

    “感谢巫女大人。”

    泠制止了落难者的感谢，漫步向前。

    远远的看见了农田，阴湿雨雾下，摇曳稻穗早以不见，显然是被人收割了。

    早前杀死的蠕虫，也不知去向。

    来时救下的平民聚集在一方高墙大院之内，院外有马匹休憩在马厩内。

    细看，高墙之外还有人影徘徊。

    “....。”

    看到此景，泠心中多有几分叹惋。

    她能猜到，此刻高墙大院之内，恐怕又是一场，争权夺利占山为王的戏码。

    反反复复，无休止的人间轮回。

    不论人多人少，只要有人聚集，那势必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无人能够挣脱宿命。

    心有迟疑，泠停顿下了脚步。

    “巫女大人，前面有人，我们要过去吗？”

    跟随在后方的落难者见少女停下脚步，有些希冀问道。

    也不知他在希冀归入族群，还是渴望利用巫女名号，招募人手建一方势力。

    未等开口，彼方高强大院以然门户洞开，走出数名手持猎枪的男人。

    相视一眼，尽皆都是熟人。

    手持猎枪的男人看见泠，心中不免一紧，但细看察觉泠不同于数日前的狼狈，心中忽的又有的底。

    “不过一只落难鸟雀而已，怕什么。”

    心中念闪而过。

    在他后方畏畏缩缩的平民，此时见到泠，却格外欣喜，有人迫不及待大喊道：“救命啊，巫女大人，这些恶霸山匪一来就用枪恐吓抢走了我们所有存粮，.......。”

    话才说到一半，一支黝黑枪管已经顶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冷汗，恐惧，让他浑身发颤，双手高高举起不敢有丝毫多余动作。

    泠紧皱秀眉，声音冷淡：“终归要走到这一步吗？”

    旁人听了不明所以，一行匪徒领头却隐约懂了些，他努力装得凶狠狞笑道：“世道不就是这样吗？”

    “谁懦弱，谁无能，谁就会死掉。”

    “我也只想要活下去。”

    眼帘低垂，泠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观平民却有人着急了，他以为巫女被蛊惑了，大喊道：“巫女大人，不要听信这些恶霸的狡辩，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欺男霸女，但凡有人抗议，他们就武力恐吓，不是打就是骂，.....。”

    砰！

    一声枪响，中止了男人控诉。

    至死，他眼中都带有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恶霸居然敢在巫女面前杀人。

    别说死者难以置信了，就是恶霸一行人的头领，也不敢置信，他转头看向开枪的小弟，质问道：“吉武，谁让你开枪的，你知不知道，....。”

    未等话落，名为吉武贵大的男人不屑道：“老大，一个巫女而已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