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颂一身运动装，如约前往费扬的办公室等候。

    迎接她的，竟还是18年时，她气冲冲上来质询他时，那个秘书。

    她感到非常迷惑。因为按照太华的培养制度，这样的岗位，如果干不好，不可能待超过半年；而如果干得好的，一般三年也就升上去了，这算一算也不止了呢。雅颂记得，她刚离开的时候，这秘书是校招进来学生，后来才分配到费扬的总裁办的。

    “张总，这是费总吩咐我拿过来的一些装修图册，他说让你挑一个喜欢的，告诉我。”说完，她就递上了一叠图纸样的册子。

    雅颂感到不解，拿过来放在茶几上翻了几页，又抬头问道：“费总有说，这是干嘛用的吗？”

    “没有，他只说了，你只管按照你的喜好选就行，别的也不让我问。”

    她见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看着她熟门熟路地摆弄着茶点，招呼着自己，忍不住问道：“你……叫张倩，对吧？”

    秘书笑着回答道：“是的，张总你记性真好。”

    张雅颂听着这喜庆又和善的口吻，对她颇生好感。这样的岗位确实需要这样机敏又有亲和力的人，难怪能稳得住那么久，又问道：“好像我走的那年，你就来了？”

    “是的，9月份就满四年了。”

    “确实不短了，费总没有让你带带新人吗？”太华向来选贤任能，对人才的培养有着非常稳健而完善的制度，她是陪着杨鸿、费扬一起，经历了整个改革过程的，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张倩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其实19年下半年的时候，已经让我带新人了。刚开始还觉得那女孩挺不错的，人很勤快机灵。但不知道为什么，去年开始，费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好了许多，也不常板着脸训人了，那女孩就开始动了些别的心思。刚开始，费总还算包容，只是惊醒她几句。这要是换做前两年，费总可不会容忍下面人。哪知道费总的好脾气竟还助长了那妹子的歪心思。最后，费总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骂着让她走的。说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那女孩子长得有几分像张总你，才把她分配过来了。哪知道，这真不能比……”张倩忽然觉得自己说多，自觉收了嘴道，“不好意思，张总，今天我话有点多了。”

    “那只能说明我和蔼可亲，让你这平时话不多的人，都愿意跟我多说几句，是不？”

    张雅颂一番俏皮的自夸，顿时把尴尬的气氛缓和了。

    张倩笑道：“从前只听太华的老员工说张总既聪明又漂亮，人还特别和善，现在可算见识了。”

    “开个玩笑罢了，别紧张。我可没有你们费总那么高冷，你可别被他训呆了。”张雅颂笑道。

    见她语气可亲，张倩继续道：“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了。而且，现在新人刚进来，还在观察，所以，就还是我在。”

    “哦……这么说来，费总还是给你提了职级的吧？”

    “是的，去年就提了。现在的工作，我还能应付，就是大家比较愁的是，摸不准费总的喜好了。”

    想着那日上门来“兴师问罪”时，她的“懂事”，又见她是个聪明人，沉思了一会，张雅颂继续道：“既然费总让你在身边做了这些年，又给你升职加薪了，证明他对你是认可的，那你大可以按照你的标准来挑新人嘛。”

    张倩闻言，丰腴圆润的身型一个激灵：“张总，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张倩看着淡然一笑的张雅颂，笑逐颜开。

    与自己的略显丰腴不同，张雅颂身材颀长、盘靓条顺，两人的风格南辕北辙。想到从前的新人，被说像她，主要也是整体的外观造型罢了。想想，也是……有了一个十分的人，谁还能接受一个七八分的替代品呢？更别说，那女孩到后面真的是殷勤得紧？无怪乎费总那样生气了……可不能再按大家默认的选择来了。真是……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张雅颂翻看了册子，最后漫不经心地在其中一页折了一角，便递给了张倩。

    张倩惊讶道：“张总，你看那么快吗？费总可是说，让你好好挑一下。”

    “不需要，很多东西看第一眼就知道喜不喜欢了，就这个吧。”

    “好的，”张倩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低头继续看着张雅颂“费总的会议，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见张雅颂微笑点头，她识趣地拿着册子便退了出去。

    此刻，费总的办公室只她一人。她坐在沙发上，品了一会咖啡和茶点，百无聊赖地就在偌大的费大总裁办公室内转起来。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夜里，根本没来得及好好观察这里的变化。

    今天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与当年她离开太华时毫无二致。

    说起来，跟太华，也算一别经年了……老朋友们几乎都还在，他的一切也都仍旧如此。

    他的办公桌上，还有那年他央她给买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标注笔，以及其他的“张雅颂同款”办公文具。

    那时，她总是嫌弃办公室的采购部门，对办公用品不上心，总影响她的办公效率和心情，只好自己单独买了些称心称手的。每次来他办公室谈事情，他总是感叹她的东西精细好用。基本上，来一次就被搜刮一次。到最后，他便不知不觉地集齐了她的一整套。

    忽然有一天，她看着他的办公桌，惊叹道：“我现在才发现，你居然搜刮了我这么多东西！你一个大总裁，居然贪图这点小便宜，好意思么？”

    “不就一点小文具嘛，你就这么计较，你一个大总监的，至于么？”

    “说清楚了，这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而是，我给你家打工，用不着你家的，倒被你搜刮了，我心里不平衡！”

    他好笑道：“那你想怎样？还能要回去？”

    “一会不见一样的，我早自己补齐了，这个就送你了，但是，你既然喜欢，怎么不让采购部门的照着我这标准来？省得你以后麻烦。”

    “那我不得控制成本呢？什么人都用得上这么好的东西，那我整个经营成本得增加多少？”

    “你看吧！我说你小气，你还不承认！”

    “行吧，为了洗脱这个恶名，以后你的支出，我给报销了，成不？”

    “嗯……也成。”

    他摇头，假装无奈地叹道：“到底谁小气了……”

    然后，他便以他的大方为由头，继续搜刮她的各种私有物品。

    那时候，竟没有发现，他是在找各种理由制造和她关联，和她扯上关系……

    也许，这样的时候太多，这样的日子也太平常，才会让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眼神挪移，瞟到了办公椅后的那面书墙，在众多的书籍当中，赫然站立着一只威武的金刚。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一夜，顿时脸红羞涩，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

    转身之际，与身后的他撞了满怀。

    “你！吓死我！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么静悄悄。”

    “我这不刚进来嘛，看你想的入神，不敢喊你，哪知道你自己先扑过来了。”

    “怎么，你还觉得是我先占你便宜了？”

    “可不是嘛……”

    她佯装恼怒：“占你便宜又怎么了？让你总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他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占便宜应该这么占。”说完，亲了她一口，才又说道：“等我一会，我换了衣服就出发。”

    他的办公室内有一道暗门，就藏在那书架背后。从外面看上去，和周边装饰完全融为一体，但轻轻往内一推，里面内有乾坤——是他的个人休息室。里面是床榻被褥，空调、空气净化器、洗手间一应俱全。

    这一幕，让她方才想要逃避的那个生日夜回忆，又浮上脑海，她再一次做贼心虚般，逃离了这个视角。

    “我让张倩给你买了点下午茶，你吃了没？待会打球可别饿着了。”

    “吃了，你呢？”

    “我不饿，走吧。”他换好了装束，精神奕奕地走了出来。

    两人刚走出，就看见张倩带着一个身形与其有七八分像的女孩子，正在指点着办公室，仿佛在交待些什么。看见费、张二人走出，两人同时安静肃正地目视，女孩乖巧不说话，张倩笑着说道：“费总张总慢走。”

    路上，张雅颂忍不住问道：“张倩在你身边也好多年了。”

    他不明所以，但立刻辩解道：“我只是用着她习惯了而已，没留意过多久。但是，办公室已经提醒过我了，也把她调任了。只是，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来，她很快就不会再继续做我的秘书了。”

    “听说，之前有过一个女孩子来接替她的位置，被你赶走了？害得人张倩得两头忙了。”

    “你呀……怎么总爱为女孩子们打抱不平？”费扬无奈。

    “也只有女孩子们需要啊，男的在这一行，多得是人照顾，不需要我操心。”

    费扬笑道：“你这话，我没办法反驳。”

    “再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女的都帮的，但凡笨一点的，歪心思多一点的，我看我理不理？”

    “这也是我的想法。”

    “嗯？”

    “笨的、有歪心思的，只要占一个，在我这，都不行。”

    “所以，那女孩到底是笨，还是歪心思多？”

    他沉吟了一会：“但凡聪明一点的，都不会动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同样，但凡歪心思多的，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你这话……”她眼神中带着钦慕，看着他，“我也没办法反驳。”

    他笑：“所以，你大可对我放心，在我这，除了你，没人能占得了我的便宜，我可聪明着了。”

    “哦？这么说来，还真有人动了歪心思要占你便宜咯？”

    他无奈道：“你觉得，不是我愿意，谁能像你一样占得到我便宜？”

    她露出了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