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几天班之后，语薇也开始忙碌起来。贾行长是个热爱建设企业文化的人，所以又要举办第N次职工联欢活动。这次活动由周倩主要负责，语薇作周倩的助手。

    江兴银行的一线员工都已经对单位很失望，连降工资都不怕，对单位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破产裁员，让自己有个工作，所以对单位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像这次的联欢会在他们看来比出去站大街宣传好不了多少，纯纯的是占用自己的休息时间，还要提前排练节目。所以各个储蓄所的人都不积极参与，表演节目也一直拖沓难定，最后还是支行强制要求才把各个储蓄所的节目名单收了上来。

    语薇正在办公室排节目表，孙小花打来电话。

    语薇接了电话，孙小花问：“干什么呢语薇，今天休息吗？”

    语薇说：“上班呢，行里强制举办联欢会，我正在排节目表呢。”

    “哈哈哈哈哈哈，又强制举办活动了啊，怎么总喜欢强人所难，无耻啊。哈哈哈哈哈哈。”孙小花笑着笑着忽然感觉不对劲，“嗯？不对，你调到机关了？”孙小花忽然反应过来，好奇地问。

    语薇说：“才调来几天，也没想象的轻松。”

    孙小花听语薇说调到机关了，开心地说：“太好了，那晚上我请你吃饭。”

    语薇说：“好吧，那我今晚就吃你个大户。”

    语薇说吃大户不是随便一说，孙小花本来也是普通人家，父母都是小生意人，但是后来忽然把自己全部的积蓄拿了出来，又抵押了房产，再借了所有亲戚朋友的钱去买了一排老民房。两年后，那个地方神奇地动迁了，孙小花就成了拆二代，通过房子富了起来。

    到了晚上下班后，孙小花请语薇吃牛排。两个人到了一家西餐厅坐下，点完正餐和甜点，小花又开了一瓶红酒。

    语薇说：“就我们俩个人，就不要开红酒了吧。”

    小花说：“那哪行，你这是好事，不给你开瓶红酒，就显得我没有进步，对朋友太小气，那我可就太无耻了，再说我可是特意没开车来的，就为了和你喝点红酒。”说完又喜庆地哈哈笑起来。

    语薇打趣说道：“财政局的人就是不一样，格局大，思维广。”

    等上了餐，两个人一边用餐一边聊起天。

    小花问：“语薇，你现在调到了机关，还准备考编制吗？”

    语薇说：“当然准备考，银行真是夕阳产业，就算现在到了机关，以后也有被裁员的可能，再说了，就江兴银行目前的经营状态来看，丝毫没有变好的趋势，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将来肯定也是越来越卷，工资越来越降，挣钱越来越难，更难的是想要在机关一直待下去还要一直拼关系。”说完，语薇摇摇头。

    小花叹了口气，说：“都是江兴银行的领导层太无耻。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不过，你千万别让机关的人知道你想考公务员，同事们知道了会排斥你的，领导更是。”

    语薇说：“放心吧，这点我当然知道。”

    说完，语薇接着对小花说：“其实我真佩服你，小花，现在想起来，你真的比我们都有魄力，敢裸辞考编，还一年就考上了。”

    小花提醒地说：“千万别裸辞，我那也是被逼得背水一战，实在是被江兴银行逼得扛不住了，那时候我每天上班都不开心。江兴银行硬件不行用人力补，制度不行让一线承担，说到底，层层下压，压得我硬是从一百八十斤瘦到一百六十斤。你现在到了机关，真的没必要裸辞。”

    语薇被小花逗笑了，说：“瘦还不好吗？你当时瘦了那么多，多少人羡慕你。”

    小花不屑地说：“我又不喜欢瘦，胖瘦要辩证看，瘦不瘦跟美不美是两回事，我虽然胖胖哒，但是胖得好看，肤色健康，冬天还不冷，要是真瘦下去，还不一定比现在好看呢，你说是不是？”说着，小花把两只手合在一起，捧起自己漂亮又可爱的脸，大眼睛冲语薇一眨一眨地。

    语薇看着小花的样子，笑着说：“当然了，我们小花不仅胖得好看，还很可爱呢。”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小花说：“对了，你现在到了机关，可更要注意人际关系。同事之间互相请吃饭送礼物是免不了的，该随礼的时候一定要大方，对于逢年过节该和谁互动你更要心里有数，人情就是在这样的互动中产生的，到时候水到渠成自然就会有回报。不过主要还是看准领导，大领导和主管领导千万不能得罪，该站哪个队也一定要有清晰的判断。”

    语薇说：“这个我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前只是在小说里看看，现在真的能体会到这一点。”

    小花好奇地问：“现在到了机关有什么感慨？”

    语薇说：“也没多大感慨，到了机关也只是正常生活，但是想想以前在储蓄一线的时候，真的不容易，虽然谈不上阶级和等级，但是类似的概念总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好像我们储蓄一线和机关就是阶级的缩影。”

    小花说：“语薇，你悟了，就是这么回事。你知道让我辞职，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吗？”

    “什么？”语薇好奇地问。

    小花说：“那次有人存零钱，后面的客户又一直催我。所长李振就让我快点办业务，先给客户存了再清分零钱挑残币。那天因为有高利息产品，从早忙到晚，晚上我匆匆忙忙地把零钱里的残币挑出来分类的时候也没时间仔细看，第二天接我柜的人把残币交到大库，结果大库发现那把残币里有一张拼接的十块钱。我说是验钞机的原因，你也知道江兴银行的验钞机老化，总出故障，有时候精细点的拼接币的确能过去，但是李振非说是我不认真，是没过验钞机直接收的，不是验钞机不好使。业务主管许川也帮腔李振，说让我以后仔细点。但是我对那张钱根本没印象，而且我确定那些零钱全是用验钞机过的。”

    语薇看小花说得愤恨，安慰道：“你受委屈了。我后来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我理解你的心情。”

    小花接着说：“当时我还挺生李振和许川气的，李振就知道揽存吸储，虽然他是储蓄的先进，每年任务完成的最好，但是他无视一切规章制度，把违规常态化，就为了给客户提供方便，弄得客户越来越矫情，柜员越来越累。他当时要是不催我，我也不会直接收了那十块钱，正常我要当时就清分挑残币的。再一个许川，他凭什么当的业务主管我不知道，但是他帮腔李振，忘了当初自己也坐柜么。他们两个没证据就说我不认真，凭什么。太无耻了。”

    语薇共情地又说：“他们太无耻了。”

    小花说：“委屈不委屈的也无所谓了，就是那次让我对江兴银行有了一个全面的思考，所以才下决心辞职去考公的。”

    语薇好奇问道：“什么样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