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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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党爱民

    福利院的日子平平淡淡,每天按时起床,洗漱完毕,大家一起坐在明亮的餐厅里吃早餐,然后有老师上课,教他们学文化课,然后是午餐,午餐之后会有午休,然后下午是劳动课,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然后晚餐,晚餐过后大家坐在一间稍微大一点的教室里看电视,动画片或者爱国主义电影,然后回宿舍睡觉。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才来到这里,所以,罗浮生他们几个人在这里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同,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来到这里的孩子几乎都没有名字,罗浮生也一样,无法告诉老师自己叫什么,所以老师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党爱民,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孩子分别叫党爱军、党爱国、党爱群、党爱华。

    虽然一日三餐不算丰盛,生活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对于像罗浮生这样的孩子来讲,是离开那个黑暗的小屋以来最幸福的时候,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和春节的礼物,对于罗浮生他们几个来说更是生活中的惊喜,日子就这样在开心快乐中惬意流淌。

    如果不是他的父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里就应该是罗浮生的全部生活了。

    “党爱民,你来一下”,保育员老师向正在洗菜的罗浮生摆摆手,“跟老师来一下”。罗浮生跟在老师后面,和往常一样。罗浮生不知道,这次见面对他来讲,将又一次改变的他的生活。

    接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不大的接待室坐着七八个人。门一开,有两个人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切的看着门口。罗浮生怯生生的跟在老师的后面,“这就是党爱民”,老师转身轻轻地把罗浮生拉到前面,罗浮生慢慢的抬起头,当他看到那两个人的面孔时,瞬间惊呆了。眼前的两个人是那么熟悉,那个陪伴他开心快乐的人,那个曾经闪着橘红色亮光的人,那个经常把他举在肩膀上的那个人。他想喊爸爸妈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一片模糊,泪流满面。而他对面的两个人,也像泥塑一般,盯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孩子,这个被老师成为党爱民的孩子。

    “浮生~~”,女人试探着叫了一声。

    “啊”,罗浮生本能的抬起头。

    “浮生啊~”妈妈的情绪瞬间崩溃,两步跑到罗浮生面前,一把抱住他,但马上又松开了,然后猛地拉开罗浮生的左边袖子,假肢赫然映入眼帘,妈妈忽的一下瘫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罗浮生,张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嘴唇上下颤抖着。

    “车~喝喔祸”,罗浮生艰难的说。妈妈慢慢地点点头,此刻,她显然还没有注意到罗浮生说话的问题,“快,过来,让爸爸看看你”,罗浮生把妈妈慢慢从地上扶起来,看看呆在原地的爸爸,满脸的皱纹,满头白发,佝偻的腰身和颤抖的双手。罗浮生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下搂住爸爸放声大哭,或许是为八年前的任性后悔,或许是为这么多年的委屈,总之,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

    院长轻轻地拍了拍罗浮生的后背,“爱民,这是你的爸爸妈妈吗?”。

    “额”。

    “好,那咱先不哭了,来,都坐下”,“这是你们的孩子吗?”,院长接着问。

    “是”,妈妈边哭边说。

    “好,如果你们认为是你们的孩子,我们福利院可以安排一下亲子鉴定,如果结果符合,根据流程填写一些手续,你们就可以带爱民,哦不对,他叫什么来着?”。

    “浮生,罗浮生”。

    “对,罗浮生,你们就可以带罗浮生回家了”。

    “这大概需要几天时间”,爸爸问,语气中充满急迫和焦虑。

    “大约一周吧,我们会尽快安排”。

    “那这一周我们能带着浮生吗?”,妈妈怯生生的问。

    “这个不行,根据福利院规定,在没有确认父母血缘关系之前,我们不能把孩子交给你们,这也是为孩子安全考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那我们能每天来看他吗?”。

    “这个可以,张师傅,给他们办一个临时出入证”。

    在和院长进行了详细的交流沟通之后,罗浮生的爸爸得知了他的基本情况,双腿残疾,左侧上肢是假肢,还有,交流困难,同时罗浮生的爸爸妈妈也从院长那里得知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妈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几次晕倒,爸爸一边安慰妈妈,一边听院长介绍,他急切的想知道关于罗浮生这几年来发生的一切。院长也只能把在福利院的这几年和在新闻上看到的事情告诉罗仁远,夏云夫妇,也就是罗浮生的爸爸妈妈。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院长也不得而知,或许,对于罗浮生的爸爸妈妈来说,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运吧。在和院长告别后,罗浮生的爸爸妈妈离开了福利院,并约定第二天早上回来,希望能和孩子一起吃早饭,院长也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

    这一晚上对于罗仁远、夏云夫妇和罗浮生来讲,都是一个不眠之夜。八年了,罗仁远和夏云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能找到罗浮生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当今天罗浮生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却依然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对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如此残忍,他们看过很多电影,即使那些被称为“畜生”的侵略者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比之不足,他们之间还有国仇家恨,可这些人贩子又是为了什么啊。两个人就这么说一会哭一会,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拿着昨天给罗浮生买的新衣服,匆忙的离开酒店。到福利院的时候,天还早,他们看着罗浮生洗漱,然后和老师一起排队进了餐厅,他们也快步走到了餐厅。因为昨天和院长沟通过了,所以餐厅特意为他们留了位置,罗浮生也看到了爸爸妈妈,虽然已经知道今天还会见面,但见到的时候,依然还是忍不住满眼泪花。

    “来,浮生,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来试试”。

    新衣服有点小,妈妈帮着罗浮生费力的穿上,很开心,自从离开家的哪一年,罗浮生就没有再穿过新衣服了,福利院的衣服都是大一点的孩子穿新的,穿小了留给小一点的孩子再穿,偶尔有热心的人捐赠一些新衣服,因为尺码的问题,也很少有适合罗浮生的。其他孩子看着罗浮生从上到下的新衣服,禁不住投来羡慕的目光,甚至有个小不点,跑过来抱着夏云的腿不住地喊妈妈,夏云先是一笑,然后捂着嘴哭了。

    陪着罗浮生上课,陪着他吃饭,陪着他劳动,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罗仁远和夏云是罗浮生的亲生父母。在和福利院填写了相关手续后,罗浮生终于回到了家,那个他离开八年的家,那个他曾经认为像个笼子却温暖的家,还有他以为因为一只蝈蝈就不喜欢他的爸爸妈妈。罗浮生呆呆地站在门口,八年的时间,他已经彻底改变了,恍若隔世,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健康活泼的小家伙,不再是看到什么小虫子都会喜欢半天的小浮生,不再是那个拿着虫子吓唬妈妈然后开心的小半天的小男孩,一切都变了,他没有了左手,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快乐的奔跑,甚至连说句话都是奢望,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他才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