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思又说道：“听我父亲说，二十多年前，他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巴尔布，随她的主人富格呼德来到中原，后来再也没有回去，说是在途中病逝。前些时，见到姑娘身上的衣裳，肩胛版型格外熟悉，有几次我都近身看过，针法也出自我巴尔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衣裳袖口里面，绣着一朵狼毒花。”

    我回头卷起袖口，和冬梅一起看了一眼，里面用同色线绣了一个像球一样的花，不用心看看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狼毒花。

    我回头后，说道：“没有。”

    “让我看看。”

    “放肆。”巴尔思要上前来看，被冯玉书伸手拦住。

    旁边的张大和，还有掌柜刘朝明，他们也不是吃素的，都戒备地看着他们。

    我转身出门，带着冬梅上了马车，张大和坐到车头，冯玉书也跳上来坐在前面。

    我们离开的时候，巴尔思喊道：“姑娘，我天天来这里等，请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我这衣裳是冬梅送给李可文拿去做回来的，她知道李可文认识缝衣裳的人，但不知道是他娘。

    “小姐，我们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他姑姑就在城外的乡下？”

    我小声回她道：“因为那个人，是李可文的娘，我要回去告诉他，让他自己决定。”

    “啊？是李可文的娘？”冬梅一时没想明白，一脸迷糊。她说的时候，我捂住她的嘴，我不想让别人听到李可文几个字。

    我们回到西院，李可文在药铺看着他们将购来的药进行打包封存入库。

    他被传了过来，我在主院厅中等他。

    我让李可文走到我的面前，把衣袖里面绣着的那朵狼毒花翻给他看。

    “李可文，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见李可文看着我，没有立即回答。我给他斟了茶，他便坐下来，回道：“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意外的是，他居然知道。我把今天的事简单给他说了一下，并问他要怎么办。

    他说要回去问了他娘再说。他还告诉我，他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是上次他回家后，告诉他娘，让他妹妹来我西院做丫头的事，他娘断然拒绝了，说永远不会让她家姑娘出门去抛头露面，让她在家里做刺绣也能帮补家用。

    在我的好奇心追问下，李可文告诉了我她母亲告诉他的事。

    当年，李可文的母亲巴尔布跟随富格呼德从辽西京南下，经过清河县，去到京都汴梁。当时，富格呼德家世显赫，有封地草原，马匹上万头。

    他名为南下经商，其时就是想看一看中原的风土人情，并将他的一些随行人员留在了中原做暗桩。

    李可文的母亲巴尔布，当年年轻，考虑问题单纯，以为只是陪富格呼德游山玩水。直到在汴梁，他认识了一个歌技，本以为他们只是玩玩，后来他要带歌技回西京，并将巴尔布留在中原做暗桩时，她才醒悟。

    他们让巴尔布顶替歌技的名额，进入歌坊。她拼死不从，逃了出来。后来发现自己怀了富格呼德的孩子，就想要轻生，被现在李可文的爹救起。

    我不用问，也知道后来是怎么回事了。李可文给我全盘托出，我都不忍心他再说下去。

    只是后面李可文说的话，我有些吃惊了。他娘说有一回进城送绣品的时候，她碰上了她以前一起来中原的两个人，她当时躲开了，没有相认，因为他们都认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可文说那两个人，就是张县丞和他的妾室。那妾室以前是丫环，她家小姐应该是张县丞的妻子，已经过逝了。

    是说张县丞长得粗壮，原来是辽人。

    可是李可文也算是辽人，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应该随她母亲。

    李可文说后，就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很矛盾，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世，她娘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过去。可是，他母亲的娘家人又找上门来了。

    我为了让他安心，告诉他今天的话我不会向认何人说起。并且，我会想办法让那些人知道，给我做衣裳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可文坐了一会，最后点点头离开了。

    我随即把冬梅叫进来，叫她不能再提李可文叫人帮我做衣裳的事，更不能说是她娘。

    我叫来冯玉书，叫他帮我办一件事情，就是巴尔思要找的绣娘，要让巴尔思死心，他姑姑已经不在人世的事。

    冯玉书很快就将此事办好了，他回来告诉我说，前街绣坊上月正好死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绣娘，以前是从北方逃难来的，身边也没有亲人。

    冯玉书还拿了几样她以前穿过的衣裳回来。

    正好，我找李可文要了几样她娘的半新旧的衣裳，就当是她以前穿过的衣裳。冯玉书将衣裳调换后，拿去平价食铺，给了巴尔思。

    巴尔思看着熟悉的缝制针法，和袖口的狼毒花，伤心了一阵。

    还骂了富格呼德一通，因为他当年说他姑姑死在了中原，没想到还活着。他也大概明白他姑姑在绣坊做绣娘应该是为了做暗桩的事。

    这事之后，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告诉冯玉书他们，张县丞是辽人的事。

    这天，我又收到长风镖局庞荣的来信，他信上说，据最新消息，宋与金的联合已到尾声，辽国岌岌可危。听军中传言，金人常常笑我大宋人肌体孱弱，不及他们骁勇善战。以我拙见，可能金有后手。清河县地处平原，并非太平之地，希望姑娘去庞某的山寨，愿庞某护姑娘平安一生。

    本来打跨辽国，是个举国欢庆的好消息，看庞荣的意思，并非好消息一样。他还趁机向我表白，我都不知道如何将信给冯玉书看。

    最后，我只能将信放好，口述给冯玉书听，把信后面段略去了。

    先前我还在考虑如何将张县丞是辽国细作的事告诉冯玉书，现在正好，就顺势将张县丞和他妾室是辽人的事告诉了冯玉书。

    冯玉书还以为是庞荣查出来的。

    这个消息没有维持几天，庞荣广生堂的消息比官方的消息要快许多，当他来信告诉我，辽国灭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