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逍遥游
“不……不行了!”
萧翰弓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真是个菜鸟,没跑多远怎么又跑不动了?”
“哪……哪能……跟你比啊,姐姐。”
天色微明,追击的马蹄声朝另外一个方向渐渐远去。
刚才青姝并没有直线逃跑,而是见弯就拐,就她这种无规律的乱拐,神仙也追不上。
“那就歇会吧。”青姝说着,拉他窄窄的在田埂坐下。
田埂的左边是一片粟米地,右边是一条十几米宽的小溪,小溪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
青姝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个铜壶,打开喝了一口,递给萧翰。
“咳咳!”萧翰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竟然是酒,萧翰想起来了,这是樊於期屋里木桌上的酒壶。
这么大个铜壶,也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你的任务是保护樊於期而不是‘翰子’吧?”
萧翰把酒壶递了回去,他酒量很糟糕,典型的“一杯倒”。
“别提了,在你之前已经死了三个樊於期了。”
青姝又喝了一口酒,仰起的脖颈呈现出优美的弧线。
“怎么回事呢?”
“完不成任务就只能滞留在这里,等着任务刷新。你是被系统刷出来的第四个,还好你比较听话,才没死。前面几个,要么一出场就被杀,要么唧唧歪歪不肯走,还有一个竟然要和我……”
青姝说着说着,脸一红。
“然后就被你杀了?哈哈!”萧翰脑笑道,脑补着少儿不宜的画面。
“不许笑!再笑杀了你!”青姝瞪圆了双眼,恶狠狠地说。
“翰子辣么听话,辣么帅,辣么……”萧翰摇头晃脑卖乖,脑门梆的一声被敲了个栗凿。
“疼……”萧翰捂着头叫道。
“嘘~~”
青姝突然把细细的指尖放在红唇上。
小弩出现在手上,猫腰平端瞄准,向河边的芦苇丛慢慢靠近。
萧翰什么也没听见,青姝没招呼,他也就没敢跟上,只是就地趴下,瞪大眼睛盯着芦苇。
“嘭嘭嘭!”
弓弦响起,羽箭咻咻破风,惊起一滩殴鹭。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扑通”一声,有人跌倒在河里。
萧翰并不担心青姝,她是狩猎者,倒下的一定是她的猎物。
这一幕让他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在河边用弹弓打鸟的情景。
青姝袅袅婷婷走了回来,小弩不见了,手里拎着个黑布包袱。
“那人是谁?”萧翰问道。
“可能是昨天晚上被追杀的那个人。”
青姝说着,把包袱放在地上,慢慢打开。
摊开的黑布上有一柄铜鞘短剑,一块米黄色丝帛。
丝帛上有毛笔写的字,全是蝌蚪一样的篆书,萧翰一个都不认识。
青姝拿起短剑,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拿起那块布,又一次闭上眼睛。
“这家伙是秦国的斥候,短剑是送给一个叫秦舞阳的,只是信上没说让他干什么。”
“这些古字你都认识?厉害啊!”萧翰赞叹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出了副本你也行。”青姝淡淡地说。
“秦舞阳不是和荆轲一起去刺杀秦王,被吓得尿裤子的那位吗?”
“是啊,秦始皇给要杀他的刺客送东西,很蹊跷。”
“这不符合逻辑啊。”
“所有遗迹副本都是基于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比所谓正史真实多了。”
“难道秦舞阳是秦王的卧底?”
“搞不好你这个‘樊於期’也是,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反正我们已经摆脱了追杀,不如利用这两天时间去查一查,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哦。”
直到看见了宏伟的城门,萧翰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俩一直在城外折腾,压根就没进城。
樊於期住的地方本来就在城外,一个叛将,丧家之犬,待遇好不到哪儿去。
进城的时候,青姝也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城门口的士兵就放他们进了城。
燕国的都城蓟,可能是BJ城最早的雏形。
虽说是一国之都,蓟都其实也就只有现在一个县城大,春秋战国时期的城市,十几万人已是大城市。
蓟都的格局也很像一个县城,中央一条主街,两侧是胡同和巷子,王府豪宅都集中在主街两旁。
秦国叛将“樊於期”领着丫鬟大摇大摆地走在蓟都的大街上,混迹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咱们现在去哪儿?”萧翰扭头问丫鬟。
“打劫。”青姝在后面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萧翰吓一跳:“打什么劫?”
青姝没解释,“你看上哪个宅子就和我说。”
“嗯……就那家吧,看上去像个有钱人家。”萧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院子。
那是一处深宅大院,深灰色的高墙,高大的门楼,门楼壁上有精致的雕花,里面的房屋出檐起脊。
门前没有士兵把守,所以不会是王公贵族或将军大臣。
青姝想都没想,拽着萧翰的手,一闪身拐进了宅子旁边的胡同,三拐两拐绕到了宅子的后面,在一个小门前停下。
一看就是院子的后门,门框也有精致的雕花,黑漆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青姝贼嗖嗖地左看右看,转身挡住大铜锁,刚才缴获的那柄铜鞘短剑出现在手里。
拔剑出鞘,寒光四射,只像切苹果一样轻轻一抹,铜锁断成两截。
青姝另一只手极快地接住两截铜锁,没让锁掉地下,那反应和速度在萧翰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轻轻推开门,拉着萧翰进去,再轻轻把门关上,一副惯犯老手的样子。
萧翰还在原地怂着,他从来没做过贼,心里忐忑不安。
青姝伸手一拽,他趔趄着跟了上去。
穿过一个花园,进了一栋大房子,虽然外面看着很阔气,里面的风格却简洁朴素,没有一丝奢豪的感觉。
最先进的是个女人的房间,温馨整洁,梳妆台上摆着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
青姝一通翻箱倒柜,看什么顺眼就抓起往脑后一扔,然后就不见了,不一会儿功夫,房间里的衣服、被褥、首饰都让她扔进了脑后。
出了闺房是个回廊,一侧是天井,一侧是房间。
前面一个房间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算盘。
青姝回头向萧翰使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迎面是个高大的柜台,算盘的声音是从柜台后面传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一脸惊愕。
青姝右手闪电般地一挥,一道剑光从那人咽喉划过,鲜血飙了出来,颓然倒地。
萧翰惊得目瞪口呆,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还杀得那么血腥残暴。
“愣着干嘛,赶紧找钱!”青姝一瞪眼,低声喝道。
柜台上摆着一堆青铜刀币,样子像一把把刀,每个背面都有一个奇特的符号。
青姝抓起刀币扔向脑后,“就是这种东西,是燕国的钱,明刀,赶紧找。”
柜台上的钱并不多,这明显是个账房,被青姝杀害的那个人应该是个账房先生。
钱库应该就在账房附近,确切的说应该在账房先生很容易够得着的地方。
萧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东敲敲西看看,最后指着墙角:“姐姐,这里。”
青姝走过去观察了一下,举起短剑在木墙上划了个圆,用手托住掉下的圆木块。
墙角被剜出了一个圆门,里面飘出一股霉味,两人弯腰钻了进去。
“哈!哈!找到了!”青姝叫道。
青铜刀币堆积如山,还有几十块金锭和一些古董玉器之类,都被青姝照单全收。
那么多的东西,她那么小个身板,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萧翰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天启者一定拥有一个额外的空间,可以放很多东西。
“这是什么?”
萧翰从墙边的木架上取下一个黑漆木匣递给青姝。
这是一个有点像书架又有点像博古架的木架,上面堆着一卷卷的竹简,只有一个木匣子。
青姝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一卷帛书,她把帛书握在手里,又一次闭上眼睛。
“《逍遥游》真迹?难道我们打劫的竟然是庄子的家?”青姝睁开眼睛,眼神透着惊喜。
萧翰想了想,说道:“有可能哦,庄子是河南人,他出现在燕国比较符合逻辑。”
“翰子你可以啊,知道的还真不少。”
“本弟弟乃大学历史专业毕业也……”
“你不是说你是送外卖的吗?”
“外卖小哥里大学毕业的有的是,还有研究生呢。革命工作不分贵贱……”
还没嘚瑟完,就被青姝一把拽出了库房的圆洞。
“他,他,人怎么没了?”
萧翰哆哆嗦嗦指着地下,刚才被杀的那个账房先生的尸体消失了,地上只剩下衣服。
青姝嘴角一翘,说道:“NPC和天启者被杀之后都会被重置或抹杀。”
“什么意思啊?”萧翰惊魂未定。
“重置就是清除所有幻域记忆,比如说你,如果在副本里被杀,就会回到进来之前的记忆,记不得我了。”
“那抹杀呢?”
“那就彻底消失了,比死刑还厉害,肉体和记忆全部烟消云散,变成其他物质了。”
我没完成任务或者被荆轲杀了,会被重置还是抹杀?
重置还好,大不了回去送外卖,就当玩了一回游戏,可如果是抹杀……
萧翰脊背发凉。
美女都是吃货,兜里一有钱,首先想到的就是吃。
蓟都主街上最大的酒楼,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萧翰只认得门顶酒旗上的“酒”字,其他的字一个不认得。
之所以认得这个“酒”字,也是因为它长得就像个酒坛子。
“明月轩……”青姝念着门楣上横匾的篆书,推着“主人”进了酒楼。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迎了上来,笑容可掬地问道:“客官是要包房还是……”
没等他说完,后面的丫鬟直接扔过去一个金锭,掌柜双手接住,谄笑着说:“里边请,里边请。”
没想到两千多年前的酒楼就已经有包厢,而且那么大。
不同的是,中间没有大桌子,都是席地而坐,前面摆个条案。
伙计双手呈上一幅打开的竹简,青姝看都不看,“从最贵的开始,从上往下全上一遍。”
伙计们走马灯似的上菜,两人开始胡吃海塞,大快朵颐。
虽然烹饪不怎么精细,味道还算是不错,尤其是那种天然淳朴的风味,迥异于后人。
疼痛是真实的,味觉当然也是真实的,能吃到两千多年前的名菜,也算不虚此行。
痛感是真实的,味觉是真实的,那么所有的感觉都应该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包括那啥。
“怎……怎么样,翰子,爽吧?”
青姝没了之前的威严,纤手举着酒杯,脸色绯红,平添了娇柔妩媚。
“没想到在副本里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跟着姐姐混真好。”萧翰咂巴着嘴。
“每一个副本都有不同的好吃的,所以……呃!”青姝说着,很不雅观地打了一个嗝。
“刚才打劫……没事吧?”萧翰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没事,副本无法无天,人随便杀,钱随便抢,别作死就行。”
“哦。”
副本无法无天,刷新了萧翰的三观,就像游戏里可以为所欲为一样,逻辑上倒是说得通。
“翰子……真乖,以后……姐姐……罩着你……”
青姝扔下酒杯,往前一趴,软软地倒在萧翰身上,醉得不省人事。
“喂!喂!姐,醒醒!”
萧翰没辙,只好背着醉美人出了酒楼。
按酒楼伙计指的路,街对面就是蓟都最大的归园客栈,萧翰走到柜台前,要了最贵的天字号房。
“喂!喂!姐姐,掏钱!”萧翰伸手拍着背上的女人。
他身上可没钱,钱库里的刀币都被青姝扔进了后脑勺里。
青姝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一挥手,一堆刀币哐啷哐啷撒了一柜台,把掌柜的和伙计惊得没合上嘴。
天字号房在二楼正中,三百多平米,一间客厅,一间浴室,一间卧室,只有一张床。
萧翰把女人扔在床上,端过铜盆给她洗了把脸,脱了鞋,盖上被子。
时间还是下午,醉美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一个人在客厅里呆着实在是无聊,萧翰想了半天,大着胆子下了楼。
他现在化了妆,不担心被人认出来,袖子里也就兜着几个刚才在柜台找回的刀币,不出客栈应该没什么事。
归园客栈是个环形建筑,中间天井摆着十几张方桌,供房客喝茶聊天。
萧翰随便要了一壶茶,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冷眼搜寻他认为有价值的目标。
根据以往玩游戏的经验,一般的NPC比如伙计挑夫之类,能获得的信息极少,能够提供有价值信息的NPC多半都会有些与众不同。
黑影一闪,对面椅子上多了个人,萧翰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不知道哪来的压力。
“帅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