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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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升走访了前台以及科主任办公室,希望得到患者信息的请求毫无疑问被拒绝了。
这毕竟关乎到行业规范问题。
不单单是心理医生行业,就医院的原则而言也不会泄露任何患者信息。
安升此刻就想骂娘:“任何事情都这么不合常理,偏偏在这些事上这么有原则也是牛逼。”
回到办公室,他无奈坐于电脑前,开始神游窗外。
正如精神病学家罗斯所说的,人在临终前会经历五个阶段。
分别是: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接受。
非要对号入座的话,他想自己已经处于第四阶段了。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机械的复读声近乎于绝情,它回绝了沟通的一切可能。
这时,诊室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
“先生,去精神科对您更有好处,请相信我。”
“不去,不去!我没病!谁说我有病了!”
安升这才回神,轻叹口气。
顺带一提,安升所处的是“心理科”,提供对心理疾病的筛查以及必要的咨询服务。
当判断出来访者的心理问题十分严重,那就得转移到“精神科”。
这种不愿承认自己有精神疾病,更不愿转科的人很常见。
特别是国内对心理疾病认识不够全面,人们都以为患有精神疾病十分丢脸。
门外的争吵持续已久,安升不得不打开门去缓解一下。
发生口角的双方一目了然。
一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另一边则是帮安升顶班的同事黄医生。
黄医生是科室的“科花”,长相甜美,声音好听,跟安升关系不错。
争吵引来越来越多的注意。
若不及时处理,肯定会造成不少麻烦。
安升环顾一周。
一位妇女在旁边看着,面露担忧,神情忧伤。
职业直觉敏锐的他微微皱眉,前去询问道:“那位是您的丈夫吗?”
妇女显得不知所措,随后才点头承认。
安升观察着妇女的表现,温和笑了笑:“您的丈夫一定很爱面子。”
妇女还是点点头,但没说话。
“看来您不是一个外向的人,跟我一样。”安升耸了耸肩。
他看似无意般说道:“内向的人就会这样。精力衰退,而且睡眠也会出现紊乱。”
“你也会这样?”妇女的目光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种情绪是期待。
安升沉吟,轻笑两声后扭头走向争吵的两人:“这位先生,在我看来你只是有些激动罢了,没有病。”
男人愣了愣。“这位医生,您是……”他被安升这么一说,嗓门都低了不少。
“我姓安,后面便是我的办公室。如果先生您有这方面需求的话,可以跟我谈谈?”
男人听见安升这么说,立马就同意了下来。
他就只等着一个医生告诉他自己没病,至于是哪个医生他可不会管。
安升将男人带入自己的诊室,转头朝一脸困惑的黄医生走去。
他先是为之前对方帮自己顶班的事道了谢,然后道:“你去看一下那人的妻子有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黄医生不解。
“那位夫人估计是患有轻度的抑郁,而他丈夫的躁狂,是装的。”
躁狂症称为双向情感障碍,抑郁症称为单相情感障碍。
二者的最大区别在于,躁狂症既有躁狂发作也有抑郁发作。
“装的?”黄医生的目光依旧带有不确定。
安升一步步分析:“男人十分自大,从言行上都把我们当成神棍。这种人怎可能乖乖来咨询心理医生?”
这是来源于刑警的灵敏嗅觉。
他察觉到那名男人的心理和行为表现不一。
黄医生顿了顿,“那跟他的妻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人总喜欢自欺欺人。稍等……”
安升先是摆摆手遣散了人群,又回诊室安定男人情绪。
随后出来向黄医生继续解释道:“他把妻子的病症演示一遍,这样他就不是‘看病’了,而是测试我们这些心理医生是不是神棍。
可笑的是,丈夫掩盖不住自己易怒的性格,把抑郁错变成躁狂。”
黄医生听完哑然失笑。
“我表示怀疑。但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跟她谈一谈。”她朝安升暗示般眨了眨眼。
黄医生领着那名妇女进入诊室,安升也回去自己的诊室。
安升要做的是改变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对于心理疾病的看法。
再不济也要说服那个丈夫支持妻子接受治疗……毕竟看样子,那名丈夫也没多爱自己的妻子。
半小时后……
丈夫恼怒地离开了安升的诊室,嘴里还念着一些咒骂的话。
很显然,说服失败了。
安升倚在门框上,就这么看着对方填了一封投诉信递给前台。
无所谓,老子还有两天就死了。
“唉……”
但无论是工作上的失败还是任务碰壁,都让他笑不起来。
“我明明都自身难保了,干嘛还要管这些琐事?”安升撇撇嘴。
他嘴里这么说,但还是拦住了打算冲进去带人离开的丈夫:
“收手吧,里面全是心理疾病,会传染的。”
即便说着无厘头的话,可他的目光毫不退让,直盯得令人发怵。
只是微微泄露出来的王霸之气,便让男人退让三分!
是安升胜了。
男人往一旁啐了口唾沫,走到休息的座位上慢慢等待。
不久,诊室门被打开。
妇女走出来的时候,神情自然了许多。
她笑着向丈夫征求继续治疗的意见。
夫妻俩说了几句悄悄话后,男人竟露出从未看过的宠溺表情。
这名固执易怒的男人支吾了几声:“可以是可以。但你可别到处说你的病……哎哟,我是怕你受欺负咯。”
安升愣了愣,原来是他先入为主认为对方夫妻关系不好,怪不得越说越不来劲儿。
看来以后得改掉这个毛病。
心想着,安升表情也跟着缓和:“这个你们别担心,医院是绝不会透露任何一位来访者的信息……我用生命担保。”
毕竟因为这一茬,陈宏的信息完全断了。
男人冷冷瞥了安升一眼,转头又向黄医生示好道谢,最后带着妻子小心离去。
安升问道:“是抑郁吗?”
“嗯。2条典型加2条附加,轻度抑郁。”黄医生的目光一直在安升身上:“你呢?”
“投诉信一封……”安升别过身,“走吧,后面还有不少事做。”
“那个!”
黄医生把他叫住:“今晚出来吃个饭?”
安升摆摆手:“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请你。”
“好!一言为定。”
黄医生带着空头支票兴奋离去。
对此安升苦笑连连。
黄医生对他有意思是全医院都知道的事。
但不知为何,明明人家各方面都不错,可安升内心完全生不出那份悸动。
他打出生起就是孤儿,很快也要孤身离去了,哪还有心思去儿女情长。
安升回到诊室,情绪有些低落。
“管他三七二十一。不跟命运碰一碰,我就不是我!”
他心中逐渐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