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者之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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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灼烧的地狱篇·谭全2

    远处传来了大人们呼喊的声音,小伙伴们都上去了,腿上挂着蚂蟥,我还在下面,看着刚才那个河童一样的怪物。

    隐约听到了远处的人在呼喊着救火,我眼前恍惚着,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跌到水底。

    很自然的,眼前一黑。

    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烧了三天,也昏迷了三天,我恍惚中看见那只河童靠在我的床边,说我是被打到凡间的火神,它是来护送我回天界的。

    我当然不信,害人的怪物怎么会是天界使者,我甚至清晰的发觉这是幻觉,我应该,命不久矣了吧。

    凡事只是顺着天机,不随人事,我平安无事的挺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姐姐哭成泪人一般,衣着单薄的她看起来更显憔悴,看见我醒来,她傻乎乎的笑起来,“嘿嘿,你醒来啦?”红肿的脸又要挤出几滴泪来。

    那时候,我不知道怎的,从床上坐起来,抱着姐姐,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到床上,她还没哭出来,就先昏过去了。

    我给她盖好被子,她又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注意到,她手上有很多牙咬的痕迹,抓伤的痕迹。

    这三天,谁知道姐姐受了多少苦?

    我于是穿好衣服,照照镜子,我自己也消瘦的变了形,简直像另一个人,头发长且乱,整张脸看不出悲喜,只有映照着阴沉的火光时不时闪烁在我的眼中。

    “你醒啦?”回头看,是爸妈,他们也消瘦了一些,但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出的意味,这样的目光,有些无助且迷茫,只有被送到集市上的动物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我没有和爸妈说话,只是点点头,这令他们惊奇,儿子发病后变化的像另一个人。

    开门,看向屋外,阳光照的我头疼,那是一种疲惫感和焦虑感同时袭来的痛苦,那道白光,照的我晒不开眼。

    安抚了爸妈后,我自己拿着水壶、剪刀、镜子进了屋子。

    因为姐姐在屋里,爸妈倒也不是很担心。我就自己动手,将头发剪掉。

    我家里的男丁都是高大魁梧,且有股英气,女人则颇有灵气。到我就不太一样,记得以前蓄长头发,还有男生朝我吹口哨,许多年后,姐姐还调侃我,说我每次生病,她就少个弟弟,多个妹妹了。

    头发剪完,我头就疼起来了,这样也好,使我不至于因为头痛或是疲惫而昏倒,反倒是这多重折磨使我清醒无比。

    我出门去,和奶奶碰了头,我要去验证一件事,梦里的河童告诉我的一件事情。

    到了村口,看到几个人正在理论着什么,我向来最讨厌这样无端的争吵,往往最脏人心,家里面话说这叫败家戏。

    但这次唱戏的主角是我、是我爷爷,我不得不去。

    一场火,被风卷的乱成一团,将溪边人家的一片草场点着了。

    “幸亏有人把火扑熄,不然不得亏个千八百的啊......”一个老太在那边说道。

    她没说,灭火的的是我姐姐,帮她的是我家人;她也没说,所谓点着的草场,只是边缘的杂草,说起来,离她家的草场还差个几米远。

    爷爷就悄咪咪的在耳边说,“能用钱解决的事不是事,咱用点小钱就打发算了。”

    爷爷在出门前就知道,火是我点的,说了我几句,但又告诉我,救人要紧,不过要有分寸,这次虽然我没啥错,多半还是要吃亏。

    “是赔别人钱吗?”爷爷就又说,“赔钱没什么,你是个有数的孩子。”

    “那是啥亏啊?”我就问爷爷。

    “寒心。”

    爷爷回答的简短有力。

    我们按照市价和情况,给那个老太和她的刁钻儿子赔了钱,也好好赔了不是。

    这样结束了就挺好。这个时候,一旁有个看客就站了出来,说,“大伯,家里小孩给吓着了咋整?”

    爷爷以为是询问压惊的药方,低头想了想。

    我看出来了,如在梦中一样看出来了一样。

    “大伯欸,不是药,是这个......”那人手指窜来窜去,是要钱的意思。

    那家人马上要搬走了,是听我的小伙伴说的,我还因为要少个小伙伴而伤心着。

    随即看到那人这副嘴脸,实在厌烦的不得了。

    “又不是我吓的,赔赔赔,赔你个球头,呸!”我就忍不住说他。

    又有几户人家凑上来,是我的小伙伴们,不小心跌到在溪水里的小伙伴、被我提醒而手忙脚乱的小伙伴、被我救了的小伙伴。

    刚刚的老太看了,也又凑上来。

    我看着人群要钱的嘴脸,一个个形状各异却又惊人的出奇一致。

    “爷,不要给他们!”我越发恼怒起来,和睡梦中想到的出奇一致。

    我放在日后的角度想,当时被水虫咬了就要打针,不贵也不便宜,少喝几瓶酒少抽几包烟的事情,要是想省省要点钱那也没什么,可以理解。但我的家人一直以厚德为名,十里八乡免费找我爷爷抓药的也不少,可以说,咱家不欠他们的,真论起来,他们欠我们的。

    一群人就围着两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要钱,爸妈刚刚去拿钱了,所以当时感觉真是无助。

    我就看了我那几个朋友,没看到时他们义愤填膺,看到时,他们便呆呆地只知道重复他们父母的空洞的口号。

    “你们说句真的,谁捞的你们?”

    我崩出来这么一句。

    “那伤疤是怎么留下的?啊?没我留下的是伤疤还是你们啊?”

    三天的时间,可以让伤疤痊愈,却也可以让满怀愧疚与感恩的心被侵蚀,变得腐朽。

    有人重拳出击了,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以及两个老人。

    眼睛里血汪汪的一片......他们拿了钱以后,就边骂着边走了,虽然骂着骂着走了,但走着走着笑了。

    在小孩子的眼里看的很魔幻,在现如今的我的眼里,依旧看的很魔幻。

    我童年的记忆已经太久远了,里面许多东西都变成了碎片,我依稀记得零星半点,但记忆里最清晰的部分,是那样的,我没有记错。

    那件事情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我的严重的焦躁性格就从那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