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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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张龚成

    “张龚成!你说你学什么术法不好,非要整日沉迷于这什么狗屁引气控风之法上,你看看宗门上下哪个老师可以教你。”

    “可是,以我之天赋,只有修炼引气控风,才能事半功倍。既然院中没有任何一个老师可以教我,那我便独自修炼,不给你们添乱。”

    那身影模糊的老者喝道:“住嘴,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若不将从这迷途上拉回,你日后也不过与普通人无异。”

    “可是......”

    “好了,既如此,那你便离开宗门吧,我们没有那个能力管教你了。来人,帮你们张师兄收拾行李。”

    随着两个宗门弟子进来,张龚成失落地看着那个离开老师的背影,身旁的一切都好似变得虚无,昏暗,只有那人的背影发着光。待他反应过来时,两个弟子已经收罗了好多杂乱的书卷。

    张龚成推开两名弟子道:“你们,不许碰我的东西,都不许碰。就算宗门不要我了,我的东西还轮不到你们来动。”

    两名弟子见此,只好相视一眼后,识趣地离开了。张龚成看着面前的书卷,上面写满了自己对于引气控风的一系列研究,如何施展,如何将简单的引气变成各式各样的术法招式。可出于术法本身的局限,最后创造出的招式也不过那么几招。

    自那之后,张龚成在不同的地方游历,时不时接一些小的委托,赚取路上的盘缠。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感受当地的气,好能够凭此创造出新的招式。烟火气,胭脂气,悲喜之气,一幅幅画面从他身后闪过,只有他一人一只手拿着毛笔,一只手拿着纸张,背囊行于各个地方。年少时,尽管遇到不少的志向相近之人,可那时的他又怎懂得这“情谊”二字。

    “哈哈哈,成了,成了,就是这样,这引气术法才是世间的第一术法,哈哈哈哈。”

    张龚成成功创出他此生最强的招式,并将其命名为——天旋。高兴地冲出自己临时安顿自己的破庙,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因长日沉浸于术法的研究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双手举在头顶,身旁阵阵狂风四起,将雨水卷到一起,甚至隔绝了淋到自身的雨水。

    之后的他,一路向北,打败了不少各方的高手,因而也结下了不少的仇怨。直到极寒的嵩高北域,那的人,因鲜有人涉足,又无中央的势力插足,因此滋生出了大批邪教恶徒,常常将外来游历之人残忍杀害,做出人皮装饰,人骨笛,人油蜡烛等的东西。可以说,那的邪教方士,已养成了那样弑杀凶残的习性,各个都有修行一些邪教术法。不少人在幸存者那听闻嵩高北域的事情,无不毛骨悚然,因而对那块凶恶之地避而远之。

    张龚成招惹太多势力,不多时便遭各方势力的联手围剿,无奈之下才躲到嵩高北域,在那艰难生存半月后,还是不慎被邪教徒发现。虽然最后侥幸捡回一条命,可还是在逃跑途中被暗器所伤,中了天冰断喉毒。中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喉咙如刀割,吸进的空气都变成了寒天之气,还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无奈之下,张龚成只好披上黑袍,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总算是将其狂傲的心境压了下来。

    一日,在路上缓慢行走时,因体力不支,直接一头栽倒在地。被一农户带回家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扶着头艰难起身,心里道:我这是...嘶,还是无法说话吗?

    低头一看,身上包了好长一条的绷带,脖子处也包裹的严实,可还是隐约看得见那中了毒的黑色血脉。

    “小兄弟,你醒了?快来把这药喝了吧?”

    张龚成看着眼前这老人家,身旁还有一个手握风车的女童。

    “爷爷,他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小兄弟,你可是中了什么喉毒啊?看你脖子处的血管都黑了,老夫虽不知是什么喉毒,不过,你还是先将这药喝了吧,喝了应该就会好些了。”

    见二人那般淳朴,才接过老人家手中的药喝了起来。之后的一个月里,老人家对其悉心照料,将他这个陌生人当做自己亲生儿子那般,自己也逐渐被他爷孙俩融化,上山采药之时也会将他的小孙女拖到自己的颈后骑着。一同劳作,睡在一个屋内。第二个月,张龚成的喉咙才有好转,咿呀着发出声。

    “我...我...叫,我叫...张...龚成。”

    小女娃见此连忙跑到院中喊自己的爷爷:“爷爷,大哥哥开口说话了,爷爷!”

    “哎呀,这么久可算能够开口说话了,哈哈哈。”老人家进屋顺着自己的胡子道。

    张龚成见此,直接跪了下来。

    “多...多谢...老...人...家,救......”

    老人家将其扶起道:“快快起来,举手之劳,积德之事罢了。”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张龚成本以为这一辈子会一直在这里,一点点洗净自身的罪孽,简简单单过完自己的一生。可终究,造化弄人,之前的仇家经过几番打听后,还是找到了这里。那日,大雨倾盆,狂风肆虐,屋外一片漆黑,屋内也只有一盏烛火。

    张龚成突然感到有人快速在雨中奔跑,且身手不凡。

    “老人家,我出去一下。”

    “哎,龚成啊,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啊?”

    张龚成刚走出去,果然就看到了十余个身着黑衣的家伙,一道闪电劈过,双方都看清了面前的人。

    “张龚成!我们还以为你死在北域了呢,没想到啊,你竟还能活着从那逃出来。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想你想的有多苦啊,你不是很猖狂吗?现在竟也躲在这荒郊野岭中啊?”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我想很多事早该过去了,放下才能走出阴霾不是。”

    “放下?你让我怎么放下,那日你以为你只是伤了我爹,可最后他...他死了,都是你这狗东西害的!别的几个家族势力可能没失去什么,这么多年了,也就放下了,可我不一样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的爹,而是我的?你说啊!”

    “好了,我此事过错的确在我,我向你赔礼道歉如何?”

    “去你妈的赔礼道歉,我要你死!上!”

    说罢,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张龚成见此也不好再还手,只得左右闪躲着。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快,张龚成身上便被砍伤了多处,血液随着雨水滑落到地上。这时,房中的老人家和小姑娘听到动静从门那探出头来,老人家却被其中一个黑衣男子一把抓住。

    张龚成见此喊道:“住手,放开他,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关他们的事。”

    领头男子见此,邪笑道:“好啊,若你要救他们,那你给我跪下!”

    见此,张龚成闭上双眼,缓缓跪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见了,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果然只不过是个运气稍好的废物。”

    领头人走到张龚成面前,用剑刺到他的肩膀之上,慢慢转动着剑,鲜血也不断流出。

    “张龚成啊,张龚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今天的结局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说不定你还得感谢我,是我,让你从你所犯下的罪恶中解脱。不过,当年之事,我要你百倍千倍奉还,以报杀父之仇。动手!杀!”

    张龚成猛地抬头,眼睁睁看着老人家被身旁的黑衣男子一剑封了喉,小孙女也不例外,双双倒在了地上。霎时,张龚成的世界一片寂静,周围的雨声,大笑声都突然消失。脑子快速闪过这两年,与老人家二人的生活,耳鸣声不绝于耳。

    “哎,看清楚了吗,这都是你的报应,接下来,到你了。”

    就当那人高举手中的利剑要砍向张龚成时,剑身随着闪电反射出一道光,照到了张龚成的脸上。一声怒吼后,身旁那人直接被突然爆出的气流吹开。

    张龚成哭着道:“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们明明没有什么错,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给我上!杀了他!”

    说完,所有人再次冲了上来,临近张龚成时,他双手交汇,快速将飞在半空中的人卷了起来。随着张龚成的嘶吼声不断变大,旋风不断变大,速度也不断变快。不多时,便将所有人都撕成了数块,直到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旋风才慢慢散开,血雨哗啦啦地落下来。张龚成双目无神跪倒在地,全身都在颤抖着,好一会,眼泪才连同着鼻涕一起溢了出来。

    一个人不断在雨夜中抽泣着,现在的他十分后悔当初自己的行事冲动,心高气傲。因为自己,害死了将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的爷孙俩。

    “他们有什么错?他们...明明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张龚成便疯狂扇着自己脸,尽管嘴角都被扇出血了,也没有停手。不知过了多久,打累了,苦累了,趴在地上默默闭上了眼睛。事后,张龚成将爷孙俩埋在了当初采药时路过的那片白色花海中,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还有不少因血液遗留下来的棕色印记。一阵风吹过,带走一阵白色的花瓣,他抬头,静静望着蔚蓝天空下的白花,这一阵风,吹走了他的年少轻狂,同时吹走了爷孙俩的笑容。

    最后,张龚成再次披上了他那件黑色的披风,一把火点燃了爷孙俩的小房子,同时也将他的所有关于术法的书卷,一同烧尽在这大火中。可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烧掉。

    张龚成放下了所有,背负着满心的愧疚来到甸州这个边缘地区,在这里,没人认识他,为了不让自己时不时想起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只好每日酗酒来麻痹自己。可这酒怎么喝都好似不够腥辣啊,喝到头时,又会让自己泪如雨下,独自蜷缩在脚落地啜泣。那么深重的罪孽,又怎是几壶酒能够淹没的。

    在舟鹿城时遇到了自己的几个酒友,随着岁月的流逝,几个乐观友人的感染之下,最后张龚成还是找了个普通人,迁至凃峡过上了平凡的生活。

    “爹,我和小威的生意成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用住在这了。”张若师道。

    听此,张龚成只是抽着烟简单应了一声。

    破旧的房屋纸窗都破了好几个窟窿,也没有人去补漏,家中朴素,无值钱之物。虽处陋室之中,可自幼却不曾让张家两兄妹饿过肚子,每每张若师问自己的父亲为何要成日这般颓靡时,他也不过是转过身去,不愿阐述任何的事。

    云威带着张若师从路边的小贩,不断发展到后来的云家,可谓是费尽不少的心血。待他二人家缠万贯,事业有成之时,那个从来不愿帮着自己的老父亲却又默默搬到了郊外,不时便来云府讨要酒钱。

    直到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这被压制了几十年的喉毒又要爆发时,又得知自家小孙子在文院被除名,且他对学武颇感兴趣。倒不如在临终之前再多做一件事,将那些自己钻研了一辈子的武学术法传下去,自己虽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可云家作为一个非武学世家,要真让云枫顺着这条平凡之路走下去的话,最终定达不到一个超凡的高度。

    所以,还是决定用最后的时间,传授云枫引气控风,虽上手难度较高,又很难突破到下一个高度。可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赌一下,自己死了也不安宁。若到最后,云枫确实是天赋有限,无法修炼引气控风,那便认命,便让他自己寻一个修行之道。

    张龚成走后,云枫在外祖父的灵堂跪了三天三夜,云家上上下下十分悲凉,云家老爷子过世,在凃峡镇引起了较大的波动,许多人都来悼念老爷子。尤其是看着连跪三天三夜的云枫,自己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叹气一声后,离开了灵堂。

    “外祖父,您老走好,我一定会将您的引气控风发扬光大,到时,您一定可以在天上看到,我的辉煌。”

    不久后,张龚成被下葬,云枫身着一袭白衣,站在张龚成的墓前安静地矗立着。周家人将来的这一路都铺满了纸钱,回首望去,一片白芒,其中尽是张老爷子这一生的沧桑与懊悔。早年以为追求实力,最后却用一生来弥补犯下的过错。终是年少轻狂,诸事难有长远之见,种下苦果,自食之。